正文

无非色情男女(1)

倾城十年:苍耳心 作者:叶倾城


因他曾这样吻过她的足,她的足趾便秀丽如深海珍珠,暗香与光;

他曾这样轻轻拥吻她,热爱她,她便如莲座上的观音,净瓶微侧洒出甘露;

他曾这样膜拜她,她便庄严如佛。

当她依偎,是一种缠柔,

让人脱身不得,心迷神醉,越陷越深。

起初,真的只是佯狂。

她的名字叫做杨梅。我调侃:“啊,难怪秀色可餐。”

是场盛宴,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各色人等大张旗鼓地占满一个大厅,处处衣香鬓影,这里那里笑语人声,空气里有大写意的颠狂。酒是冻的,心是沸的,主客间的酬酢是无趣的,邻座的女子是美丽的。

而我在见到她的第一个瞬间,就肯定她是个出来玩的女孩。

颤巍巍的红短裙,那红,不好形容,略略接近朱红,却带了份浴血味道,像一种叫“血腥玛丽”的酒。胸极低,摆极短,长统黑丝袜里肌肤隐隐。艳妆,黑唇,金沙色的眼影,指甲闪着孔雀蓝的光,配了她红裙外初雪颜色的肩臂,整个人魅艳如一朵雪地里的红睡莲,异常风情。嫣然一笑里,却偏偏带了三分稚气,我禁不住心旌神荡。

很少人相信我从来没出来玩过,因我是某人之子某人之孙,不足三十,便已是一家相当规模公司的副总。但是我今天所有的一切,与父兄无关,都是一手一脚辛苦赚来的,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怎比得那些花花公子,把时间花给吃喝玩乐?我自甘堕落,到不了这一步;我不自重身份,便从此没有身份。

然而此刻,我竟有些不能把持。一个出来玩的女孩子,不要紧吧?她的样子,似乎在说,谁都可以捞点什么,摸点什么,她已经习惯了色情男女的游戏。

我手中的一杯薄荷酒,只剩了三分之一,那流动在我体内的三分之二让我说:“我要多看看你,把你记清楚,然后把记忆倒空,研成汁,调酸梅汤,慢慢地啜饮,慢慢地,想起你。”

她惊讶地看着我,然后她的脸,一点一点红了。

有件事,我没有告诉她。我已经快结婚了。

依本地习俗,由父母专程上门提亲;又为满足亲朋好友,我与燕西当众表演求婚。而当掌声与祝福响彻我的耳旁,我却听到心底的低问:啊,我的单身生涯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选定了燕西,从不曾后悔,十年相恋,她在我生命中的定位,仿佛山川河流,自然而然且又无可更改。只是,她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女人,难道也终将是最后一个?

都说是流金岁月,我却匆匆度过,此刻蓦然回首,才突然发现,生命中一切大胆绚烂的事,都还没来得及发生,而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怅惘里含了怎样的渴望,也就是因了这渴望,我结识了杨梅。当时只觉隐隐中身心皆不由自主,让我第二天打电话给她,轻轻唤:“杨梅。”

约了在红茶坊见面。不料事忙,狼狈赶往,来不及买花,顺手自大厅的花篮里揪了几朵。

茶坊幽暗的红灯里,她蓝格盈盈的裙,见到我,“啊”一声,急不可待地把花接过去,“啊,姬百合。你怎么会知道,我最爱的花是姬百合?”

我暗笑,却做深情款款状,“想知道,上天入地也能打听出来。”

她把花轻轻贴上脸颊,再抬起头来时,眼里都是流光。

我们聊天,她对我说自己的事,又极之爱笑,笑起来像朵摇摆的花。且不忙送她回去了,在夜深的街上,我载她兜风,从霓虹处处的商业街,到只留几盏孤灯的小巷,转转绕绕地,我一路话里藏话,半真半假,她也不知懂与不懂,只是笑。渐至江堤,涛声拍岸里,我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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