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好,那就好……”她一连说了好多遍,最后浑身无力,身子侧歪了几下。
我把她扶稳,几乎快是抱在怀里:“好了,别的不说,你先……坐下休息会儿吧。”
我本来是想说“躺下”,可这里哪儿还有躺着的地方。
我回到了杨洁自杀的卧室,这才开始关注先前没有去看的那些东西。
地上满是酒瓶子的碎片,绿油油的,散布在灰蒙蒙的地毯上;洁白的窗帘是拉上的,我又把它拉开,视野里是半个苍凉的京城夜景;床头的枕头和单子已经被抱下去了,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弹簧垫和床板,一侧也洇出黑糊糊的血迹;床角的小沙发上,整齐地叠着一摞衣服,似乎是杨洁来时穿的。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床头附近,拾起掉落在地毯上的一块三角形的玻璃碎片,前端处锋利的玻璃尖上挂着血迹,还闪着悠悠的白光。我叹了口气,将它放在小小的写字台上。
又站了一会儿,老威领着李咏霖回来,在门口说着什么,我没出去。
靠着墙角,我脑袋嗡嗡直叫。
杨洁在这房间里,待了至少一小时吧。她洗过澡,换过衣服,也许还跟女儿说过几句话。然后,从容选择割腕,这个过程之中,她当然可能还有迟疑,不过有了上一次割腕的经历,这一次,下手明显重了许多。
现场没有发现遗书,这并不像影视作品里所演的那样,自杀者身边一定会有遗书。不过,对于杨洁这样处心积虑,想好地点,清洗自己并换上睡衣的自杀者来说,没有遗书还是有些怪异。
说不定她给自己的律师留下了吧?我国公民通常不太重视律师这玩意儿,不过鉴于她半年前刚刚离了婚,说不定那时候就已经找了律师,所以现在熟悉了,也好办事。
我又走了几步,才发觉脚下黏黏的。慢吞吞地走进洗手间,我开始用水冲刷鞋底。
老威敲了敲门,不等回答,推门进来:“你怎么打算的?”
“什么打算?”我还有点木木的。
“咱们四个人待在这里干啥啊?”
“哦,再过5分钟,你可以让李咏霖和杨颖走,如果他们信得过的话,你和我再留下一阵。”
“干吗?”
“心理学尸检。”
“啥?!”
由于经手的自杀案例并不多,也难怪老威没听过这个术语。
我刚要解释,隔着半透明的毛玻璃门,看见李咏霖朝这边走来,马上住了嘴。
“艾先生,”这时候的李咏霖,显得冷静了很多,他面带歉意地在我面前叉手而立,“真是对不起您,我刚才……”
“什么都别说了,用不着担心,我早就习惯别人的质疑了。女儿还好吧?”
“我哄着她躺下了,不过她大概也睡不着。”
“她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似懂非懂吧。”
“那就好,你现在精神状态怎么样。去洗把脸,抹点风油精,休息片刻,你就去医院吧。估计过不了多久,小姐姐就会打来电话,告诉你杨洁在医院的状况。”
李咏霖挺听话,一一照做了,不久,电话打来,李咏霖准备出发。
“您不和我一起去吗?”他问。
“我还要再等一等,老威会留下来陪我,如果你不放心我们的话,可以让杨颖也留下来。”
“不不,我哪儿有什么不放心,今天多亏了您。只是……”
“哦,假如杨洁万一有个不测,那倒也没必要了。可如果她活下来,我们得做好准备,以防她下一次自杀,对吗?所以我要做些观察。”
李咏霖点头,带着杨颖离开了。
等大门重新关好,老威憋了半天,这才把话一股脑儿倒出来,“我说小艾啊,你没说实话吧,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尸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