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他老早前说过不知多少次,寒假回家时他便叮嘱过一回,现在听他再说起,心头热乎乎的,却又生出几分低落。黎锐站在一旁,朝送行的人低声道:“留点私人空间给他们俩吧,咱们要不先出去。”
朋友们把黎锐这话一个接一个地传下去,众人都自觉地退下来。黎锐这才上前跟席思永道:“你帮成冰把东西送上去吧,我们先出去了,刚刚不是定了地方腐败吗,我们先去川味香,你等会儿过来和我们会合。”
席思永点点头,黎锐带大伙先出站,另外坐车去川味香,点好菜等了半小时,也不见席思永过来。看看时间后问:“车都开了吧,思永怎么还没出来?别躲哪儿郁闷去了吧?”
“打电话催催。”
黎锐掏出手机拨给席思永:“思永你在哪儿呢,还有多久?”
“我在车上。”
“公交还是打的,还有多久?你快点儿,等着你开席呢。”
电话里沉默片刻,随后黎锐听到成冰的声音:“他在火车上。”
席思永是在列车车厢门关上的前一刹那冲上去的,看着成冰目瞪口呆的模样,他就说了一句话:“成冰我一世英名算毁在你手上了!”
成冰想我也没做什么呀,我不就是在你下了车之后,发了条短信问你有没有爱过我吗,我不就是——一时没忍住好奇心,多嘴了一句吗?
可她只是像傻子一样愣愣地看着席思永,这不是席思永的作风,席思永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隔着车窗,想看看席思永收到短信的表情——他一度愕然,然后未及她反应过来,他已奔上车来到自己面前。
“你上来是要告诉我答案吗?”
这问题问得怪傻气的,席思永也就摸摸成冰的头,朝自己胸口摁摁:“最近天真热,这姑娘都被烧糊涂了。”
成冰一头堪比飘柔广告的长发被他一阵乱揉,脑子一片混乱,完全找不着北,茫然良久才终于明白过来:席思永跳上车了,他不会和她分开,至少此时此地,他没法和她分开了。
席思永面色凝固,神情难测,还是原来那副欠抽的嘴脸,成冰于是问:“你不会是预谋已久的吧?”
“我顶多脑袋进水一分钟,不会脑袋进水一个月。”
列车缓缓开动,窗外林立的矮墙高楼刹那间飞速后退,成冰瞬间便缓过神来:“席思永,事实胜于雄辩!”
席思永侧过头来,举着手机阴恻恻地说:“不错,事实胜于雄辩。”
成冰心中暗恨,咬牙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席思永这才耸着肩笑了,笑过后坐在卧铺车厢临窗的凳子上凝眉不语。成冰问:“想什么?”席思永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才道:“想以后啊。”
成冰默叹一声,在他对面坐下来。她知道席思永便是这样现实的人,发脾气不超过三分钟,脑子发热也不过是三分钟。便是现在这样的情势,他也不容她感动多一秒,反而以二百公里的时速,将她瞬间从梦境拉回现实。
以后。
这真是奇妙的两个字。尤其是这两个字之前再加上一个前缀:他们的以后。
从不敢思考这样的命题,他们原是没有以后的,如诗中所写的那样: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原来以为他们不过是抓住青春的尾巴,把握住最后的烟火一瞬,尽情地燃放——谁曾料想过有以后来着?
现在却必须实际地想一想了,席思永已在他最大可能的范围内表明态度,她拿什么来承载他这样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