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而他,最喜欢的时候就是下雨的时候。他的柜子里永远放着两把伞,因为他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带伞的习惯。
他可以给自己一个离开书本而不会心怀愧疚的理由。穿过排列得十分整齐的教学楼,穿过初中和高中共用的操场。操场中间的草坪自从上次省里领导来检查过之后就没有修剪过了,茵茵绿草中有着不知何处迁徙过来的美丽野花。那种黄色的金灿灿得像太阳,那种紫色的随风摇摆妩媚又浪漫,那种白色的花瓣清洁得几乎透明,可以清楚地看到纵横交错的纹路。他放下伞,让春天的细雨飘在他身上。他周身笼罩着淡淡的水雾,衣服却不会湿得难受。
他是个自恋的人啊,水仙花一样清绝冷漠的美丽少年,有自己的价值体系,维持自己的清洁和高贵,专注于自己的目标和理想,却鲜有机会关注身边的人和事。
玖
那一年,他18岁,她16岁。
他在高二的时候在全市统考中得到第一名,取得了赴英国访问的资格。
在英国的时候,他认识了和自己的生活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他第一次认识了比自己更优秀的人,最终,他以8分的高分通过雅思考试,以成堆的获奖证书取得了面试的资格,以谦和有礼的东方儒雅之风和流利的英语口语通过了剑桥大学的面试。
他要成为最优秀的人,如果在国内没有提高的空间,他就毅然出国,没有犹豫,没有留恋。他一直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可以为了最初设定的目标付出任何代价。他的独立让任何非议都自惭形秽,也让任何的感情都无所适从。
她最终考入高中部。这对聪明的她来说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可是她还是放下业余爱好,天昏地暗地拼命读书两个月。她并不在乎“重点”二字,可是,她从小儿的时候就和他在一起,他就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是个那么优秀的人,他走的是那么光明的道路,而她就必须让自己变得很优秀,尽管天性自由的她从来就不适合这些虚名。
而现在,他的路已经走到英国,她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追随了。
在上飞机前,她和父母一起去送他。一起去的还有学校里几乎所有的女生。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心里有种堵堵的感觉。尽管她知道他不喜欢任何一个女生。他可以对任何一个女生表现得温柔而多情,但最后,她们都只是介质,是载体,是工具,她们给他他想要的满足与成就感,还有长久孤单中一时的慰藉,可最后,没有一个人可以走进他的世界。那个隔绝与世俗规则之外的世界,她也不能,她只是知道那个世界并非是如其他人所想的那样是美丽的桃花源。
她知道他一定是个有伤口的人,因为没有人可以不付任何代价获得这些成绩。上帝有着最公平的准则,有得到一定会有等值的付出。她还记得小时候他清亮的眼睛。他内心一定是和婴儿一样不掺杂质,而让他放弃最初的理想,圆滑地生活在世界上,她不知道和自己的挫折与孤立相比哪个更艰难。
世界本身就有伤口,芸芸众生没有人可以幸免。
她想得恍恍惚惚,突然被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看到他悄悄从送别的人群中溜出来,来到他的身边。她面对这张喜欢了十六年的脸,是男子英俊好看的脸庞,远山一般舒展的眉毛,乌黑的大眼睛,女生一样秀气的长睫毛,英挺的鼻子,线条鲜明的嘴唇,希腊雕塑一般硬朗的轮廓。从四年前那个晚上之后她就没有机会好好看他,而他,就这么突然地成为英俊的男子,这种变化快得令她猝不及防。她的眼泪一下就涌出了眼眶,这个曾经以为最熟悉的男子,这个出落得如此完美的男子,以后就要彻底与自己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