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爆炸似的头痛让夏同恩忍不住重重地拍了拍头。
放假的缘故,宿舍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脑子里一片混浊,无数条丝线牵扯住每一根神经末梢,剪断掉任何一根,也会像串联的灯泡,瞬间全部熄灭掉。
恍恍惚惚地走到储物柜旁,打开最后一格抽屉找到几片药,吞进肚子里之后又回到床上睡了起来。所有的重量抛开出去,加上柔软的棉絮,思维也变得轻巧而缥缈起来。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头痛似乎没有一点减轻,恶劣的是还有加重的迹象。浑身上下火烧似的发烫,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飞来飞去的衣服毛巾之类的东西。大片的恐慌袭来,夏同恩拉过被子把头蒙住,全身蜷缩在一起不留一点缝隙,不一会儿便觉得呼吸困难,额上又开始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来。恍若置身于莫名星球,黑暗在瞳孔无限放大。
喏。一直这样下去会不会就死掉了呢?
没有人记得,爸爸或者妈妈,也会很快忘记自己。
某些被淡忘的情节,自己都搞不清的某种状况。没有牵挂没有被牵挂。
可是无论如何,也会有一直记挂的东西。藏在心脏的底层,随着血液的循环流传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刻进骨子里,此生都已无法泯灭。
恍惚中摸索到枕边的手机,拇指略微下移,停在“1”键上方,摁了下去。直到耳朵被拖着尾巴的忙音敷衍到麻木而滋生出细细的疼痛,才终于又一次放弃。
喏。洛生,你终究不愿意再理我。或许,一辈子也不会了吧。
咎由自取。报应。可以用这样的词汇形容。
——“我讨厌你。”
——“你怎么不去死?!”
所有恶毒的话语终于全部反馈到了自己身上。
那么。
就死掉好了。
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恍惚中听到谁在低低地呼唤:夏同恩?同恩?
声音遥远而真切,是谁呢,在叫自己的名字?
然后感觉从一个温暖的地方转移到另一个温暖的地方,没有任何不同。可是却会觉得特别安稳,好像突然多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不再害怕和恐慌。
好闻的洗衣服的淡淡清香,明显感觉得到的心跳,努力睁大眼睛,仍旧模糊不清的轮廓。可是感觉到了他的气息,熟悉的,不同于任何人的,气息。所以分辨出来。
洛生。是你吗?
——恍若混沌初开,遥远的光年之外。时针一圈圈退转,定格在十四岁的景地。
——R城。有关他和她的记忆,渐渐浮到了最表层。
是2002年的盛夏。
大片的阳光漏进窗台,在铝合金的窗棂上跳跃出一串串晶亮的音符。教室里涌动着大片浮光,风扇在头顶上方悠悠地转动。
“喂。你是不是爱心泛滥?”被一大串几何图形扭曲了眉目的男生终于甩掉铅笔恼火地看向女生。
逆着光线,少年的头发沐浴在阳光下显现出柔和的色泽,即使只是侧脸也仍旧显得那么好看呢。只是脾气又臭又暴躁,上课睡觉被气结的老师赶出教室也是无所谓的样子,制服从来不好好穿,头发也总是不符合学校规定的两寸长的平板头。
好在即使不好好穿制服总算每天都在穿,即使头发很长总算一直是黑色没有挑染出红红黄黄,即使脾气暴躁常常打架也不会欺负弱小的学弟。即使对什么都无所谓也会在被小混混勒索时救下自己。而在之前,除了男生所说的“好像住得很近又好像还是同班”之外完全没有任何交集。那么,说他仗义应该没人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