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觉察到了凝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林暮年回过头来冲她笑了笑，夏同恩反倒有些别扭地移开了视线。看到时间差不多了，林暮年走过来坐到床边，然后将体温计从女生嘴里取了出来，举到一定高度认真看了起来。

“烧已经退了，再吃两次药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声音很温柔，像是一道破光而来的温暖，一直种到了女生心底，然后瞬间蔓延开来。

“谢谢你。”半晌女生终于开口，她谢很多的。如果不是宿舍的值班老师发现寝室的灯亮着，然后叫来正在打篮球的林暮年背自己到医院，夏同恩就会那样死掉也说不定。只是有一点交际的男生，却替自己付了住院费，还在医院守了自己一天一晚。

“夏同恩，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的女生真让人担心呢。”林暮年把调好的药端到了夏同恩面前。

消瘦细长的手指，身上的淡淡馨香，有一种让人很安定的魔力。

“以前我生病的时候，洛生也是这样喂我吃药的。”夏同恩看着林暮年，声音平静地说道。那时候爸爸妈妈很忙，生病的时候也没时间来照顾自己，因为妈妈觉得洛生是贪玩的小孩所以不让自己跟他玩。后来洛生便攀着绳子爬窗户进来喂自己吃药，等妈妈回来了又连忙爬回去。有一次来不及离开只好躲到夏同恩的床底下，出来的时候男生满脸都是灰尘，让夏同恩咯咯咯地笑了好久。

那时候还是2004年，不过眨眼的时间，洛生就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夏同恩将药碗从男生手里端了过来，然后一仰头便喝到了碗底。

喂，洛生，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一喝药就苦到流泪的小女生了。如果我早点明白你喜欢的是什么，你就不会那么轻易地不要我了吧。洛生，你不喜欢总是哭鼻子的女生，所以，我正在试着变得坚强起来。

“我本来打算十一带你出去走走呢，结果要拍元旦的话剧所以好像不能实现了……同恩，你在不在听？”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出来，可是每次都好像总是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样子，林暮年终于停下脚步看向寡言的女生，对方却没有丝毫注意到仍旧木讷地向前。

“——同恩？”

女生愕然止步，发现自己与男生之间已相差了十步不止的距离。

时下已是秋天，林荫路上许多情侣牵着手来来去去，林暮年单薄地伫立在原地看着自己，脸上没有恼怒的迹象，满是疼惜。男生每次看自己都是这种神情，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个男生，真的对自己很好。

校园里一排排香樟树虽然依旧卫兵一般挺立却免不了带上了悲凉的沧桑，就好像林暮年年少骄傲的心，遇上自己后，也是这般慢慢染上了无可奈何的萧条吧。

夏同恩心里划过一种叫做歉疚的情绪，倒转回去，刚要开口，林暮年却牵起她的手微笑着说：“你呀走路都走神。”

对自己的照顾无微不至，知道女生的胃不好便会记得每天给她带营养早餐过来，生病那段时间还可以用助人为乐的词汇形容，那么一直坚持到了现在，男生对自己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手心里一片暖意升起，夏同恩滋生出的歉疚情绪更加深一点，于是反握了回去，抬头便迎上了男生欣喜的目光。那种欣喜，好多年前自己也一定有过的吧。喏，那个人要是自始至终都如这般珍惜自己，那么，现在走在身边的人也许就不会是眼前的这个男生了吧。

路过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冷饮店，夏同恩停下了脚步，然后忽然想起洛生说的一句话来。他说用一种冰冷压制住另一种冰冷，那种在胃里翻腾的感觉，却能在痛楚挣扎后转变成内心解脱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