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用过假的了,已经犯过法。我还有前科,再进去这辈子别想出来了。妈的,轮子是圆的。”
第四天咸明亮再来,说:“今天有个警察到店门口围着‘野马’转了三圈,问我哪里人,家里还有谁,在北京过得好不好。”
“你怎么说?”
“我说我后爹也死了,没有家。我说我每天能看着门口的车,我就觉得我在北京过得还不错。”
那天他和我们在屋顶上捉黑A捉到看不见手里的牌,他请我们喝了啤酒,吃了驴肉火烧和五香驴杂碎。因为天慢慢黑下来,我们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没工夫去看,我们手里一把好牌,摩拳擦掌都准备活捉黑A。五香驴杂碎非常好吃,包括驴心、驴肝、驴肺、驴肠、驴肚子,等等。
又过两天,我们就听说咸明亮出事了。出事的还有胖老板,他给香山脚下的老丈人家送酒,咸明亮主动要求开“野马”送他。车子开得很快,“野马”嘛,左拐弯的时候左前轮子突然掉下来,坐在“野马”的副驾座上的胖老板先飞出去,跟着车子也翻了个个儿,剩下三个不一样大的轮子对着傍晚的天空转。胖老板一头撞到一棵大树上,半截脑袋顿进了胸腔里,医生费了半天劲儿才拔出来。
我们四个一起去医院看望了折断了四根肋骨的咸明亮,他的头上缠着一大圈绷带,左胳膊骨折。这辈子不打算开车的米箩小声问了一个我们都关心的问题:胖老板为什么不系安全带呢?
“副驾座上有安全带吗?”咸明亮艰难地说,“我可没装过。”
米箩想,难道记错了?上次他坐在副驾座上,咸明亮再三嘱咐他系上的难道不是安全带?
“他们找到那个轮子没?”咸明亮一张嘴四根肋骨就疼。
“找到了,”我们说,“滚到旁边的枯草里。放心,一点儿都没变形,还是圆的。”
(《花城》201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