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白华
唐 铮
噩耗传来
1935年2月,在主力红军撤离中央苏区踏上长征路途数月后,留在根据地的瞿秋白在转移途中被捕。在狱中,他写下了那篇引起后世巨大争议的《多余的话》,随后从容就义。
在中国共产党早期领袖人物中,瞿秋白无疑是具有独特气质的一个。他在大革命失败、白色恐怖弥漫之时临危受命,又在数年后为他人的错误路线负责而受到不公正对待。在生命最后时刻,他对自己作了严厉到苛刻的解剖,甚至不免流露一些消沉情绪,但当他拒绝敌人多次劝降,唱着《国际歌》《红军歌》从容赴死时,他事实上从未背叛自己的信仰和主义。
那正是革命的低潮期。党在幽暗和挫折中摸索,革命者经历生与死的考验。数不清的烈士倒下,中国革命在血与火的洗礼中,一点点开拓着自己的道路。
1935年4月,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做编辑的鲁迅弟弟周建人收到了一封来信,信封背面盖着一个特殊的蓝色长方形印章,说明来自监狱并经过检查。5月时,鲁迅也收到了同样的一封信,信件的署名都是“林祺祥”,信中说:
我在北京和你有一杯之交,分别多年没有通信,不知你的身体怎样。我有病在家住了几年。没有上学。两年前,我进同济医科大学,读了半年,病又发,到福建上杭养病,被红军俘虏,问我作什么,我说并无擅长,只在医科大学读了半年,对医学一知半解。以后,他们决定我做军医。现在被国民党逮捕了,你是知道我的,我并不是共产党员,如有人证明我不是共产党员,有殷实的铺保,可以释放我。
这封没头没尾的信,初初看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鲁迅却一下子识破了其中禅机:“林”字,“双木”即“双目”,是“瞿”字的上半部。在瞿秋白使用过的四十多个笔名中,这个名字只出现过一两次,它可以蒙混敌人,却瞒不过至交鲁迅的火眼金睛。
在后人对鲁迅和瞿秋白的研究中,无不以令人动容的笔触来刻画两人的深厚友谊。鲁迅曾手书“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的对联赠送瞿秋白,被传为佳话。而瞿秋白也曾说:“我们是这样亲密的人,没有见面的时候就这样亲密的人。”
瞿鲁两人从1931年5月开始文字之交,继而携手在上海领导“左联”,一直相互借重、扶助。从1932年开始,只要中共机关被破坏,瞿秋白无家可归时总是先到鲁迅家避难。在离开上海奔赴苏区的几天前,瞿秋白冒着暴露的危险专程到鲁迅家作别。许广平后来回忆说,当晚,鲁迅为了表示惜别之情,提出要让出床铺给瞿秋白睡,自己宁可在地板上临时搭个睡铺,觉得这样才能使自己稍尽无限友情于万一。
得知瞿秋白已经被捕,但好在身份尚未暴露,鲁迅迅速把信件转给了瞿秋白的妻子杨之华,分头寻找对策营救。
这是国民党以两万大洋悬赏多年的一颗人头。若不抓紧行事,恐怕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