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与白人
17世纪和18世纪,英伦诸岛的移民之多是欧洲其他国家无法相提并论的。1601~1701年间,仅英格兰的净输出人数就超过了70万。在17世纪40~50年代的高峰时期—恰逢英国内战时期,出现大量移民看来并非巧合—每年的移民率达到0.2‰(类似于现在委内瑞拉的移民率)。
正如我们所见,第一批前往美洲的英国移民是受信仰自由和廉价土地的吸引。但是,他们与那些出卖劳动力的人相比,移居到此的原因是不同的。劳动力的到来与寻求自由毫无关系。他们很清楚,来到这里恰恰证明要放弃他们的自由。这些移民很少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漂洋过海来到这里,事实上,他们大多数人是接受了一种“契约制度”,即以短期劳役的形式来到这里,以缓解长期人力短缺的现象。为了省去旅费,他们得签订一个契约,承诺服满一个固定期限的劳役,通常是4~5年。实际上他们就是奴隶,只不过是签了固定期限合同的奴隶。在他们离开英格兰时,也许并未认识到这点。丹尼尔·笛福笔下的摩尔·弗兰德斯刚嫁到弗吉尼亚做庄园主夫人时,还需要她的母亲(以及婆婆)向她解释:
从英格兰到殖民地定居的大多数居民,都是出于不同的原因来到这里的;概括地说,这些居民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乘坐主人的船只来到这里被卖做劳工,我们虽然称他们为亲爱的,但他们实际上更应该被称为奴隶。另一类是囚犯,犯了重罪和其他足以判为死刑的罪行,从新兴监狱和其他监狱被送过来。当他们被送到这里后,大家就没有什么差别了:庄园主会买他们,把他们集中起来安排到田里劳作,直到期限结束……
1650~1780年间,来北美的欧洲人中有1/2~2/3的是契约劳工;来到切萨皮克的英国移民中,这个比例接近7/10。诸如威廉斯堡(弗吉尼亚精致的殖民地首府)等殖民地严重依赖这些源源涌入的廉价劳动力来种植烟草,以及新兴的殖民地贵族所需要的所有商品和服务。契约劳工与奴隶一样,会通过当地的报纸打广告出售。比如,《弗吉尼亚公报》上就会刊登:“刚到……139名男人、女人和男孩。铁匠、砖匠、石灰匠、鞋匠若干……一名装玻璃工、一名裁缝、一名印刷工、一名书籍装订工……女裁缝若干……”
虽然契约劳工大多为15~21岁的年轻男子,却有一位名为约翰·哈罗尔的劳工已经40岁了,他简单地记录了他在这里的经历,希望在他有钱将妻子接过来团聚后,把这本日记送给她。在英国,为了养活妻子和几个孩子,哈罗尔到处找工作,却一连几个月一无所获。他在1774年1月26日(周三)的日记中简单地解释了18世纪末真正促使英国人移民的原因:“今天我兜里只剩下1先令了,看来我不得不去弗吉尼亚当4年教师了,以换取这期间的食宿、衣服和5英镑的薪水。”这是一场为自由作出的赌博,也是最后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哈罗尔又继续描写了他乘坐的“种植者”号轮船在遭遇了一场可怕的大西洋风暴时,他躲在甲板下的可怕情景:
晚上8点,我们被迫将前舱和主舱全部封闭,不一会儿,在这个封闭的船舱里,我的所见所闻就变得难以忍受了。有人在睡觉、有人在呕吐、有人在撒尿、有人在拉屎、有人在放屁、有人在摇摇晃晃地走、有人在诅咒、有人的小腿和大腿已经溃烂,有人的肝、肺和眼睛已经溃烂。更难以忍受的是,有些人还在诅咒他们的父亲、母亲、姐妹和兄弟。
这些乘客一旦犯错就要遭到鞭挞或者棒击,这真切地说明,他们是完全失去了自由的。当哈罗尔在结束了2个多月身心疲惫的海上旅程,终于踏上弗吉尼亚的土地时,他那粗浅的学识便成了一笔宝贵的财富。他受雇于当地一位种植园主,给孩子们当家庭教师。不过,他的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1777年,也就是离开家乡的3年后,他因病去世,死前还未凑齐足够的钱接他的妻子和孩子来到这里与他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