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场起义不同命运背后
华沙起义和巴黎起义的不同结局令人深思。
从抵抗运动内部情况看,以华沙为领导中心的波兰抵抗运动团结、统一,不似法国派系重重、互相争斗和牵制。在时间选择上,华沙起义说得上适时:一方面有援助的承诺;另一方面,再三呼吁华沙总起义并承诺援助的苏联,其军队已经兵临城下,不致在该进行援助时鞭长莫及。巴黎起义则不仅没有外部力量不断催促,反而是盟军采取措施要坚决避免的,对这要避免发生的起义,盟军当然不会作援助承诺。
如果对两场起义作预测,华沙起义因抵抗运动内部的团结统一和起义时机选在可以履行驰援承诺的军队已近在眼前,而应是一场胜券在握的起义——事实上,起义一开始就显示了胜利势头。德国将军冯·梅林津后来承认,华沙起义对德军构成很大威胁。他以为是俄军没能与起义者接上头,才使德军面临的“紧张形势有所缓和”。缺乏这两大条件,在既定政治目标支配下一意孤行发动的巴黎起义,其逻辑结局如果不是惨败,至少也是必将付出不可承受之重代价的“惨胜”。然而,实际的结局恰恰相反。华沙罹难了,巴黎解放了。
华沙血战了六十三天,遇难的地下军战士和平民达二十余万之多,独立抵抗运动就此被彻底消灭,城市则被炸成了一片废墟。巴黎从起事到解放,总共六天,中间还有两三天不稳定停火,城市基本完好无损,没有大的人员伤亡。从双方全面恢复交火到25日晨德军最后一个据点投降,其间四十八小时战斗中,约两万德军被俘,伤亡三千二百人。第二装甲师在赶到巴黎投入战斗的一天中,死四十二人,伤七十七人;平民死一百二十七人,伤七百一十四人。虽然每一伤亡对承受它的个体都是不可挽回的不幸,但对于一场准备付出死二十万人代价的起义来说,能以不大的人员伤亡实现解放,又实在太幸运。
华沙蒙难于斯大林的背信弃义。背信弃义背后,是这个大国首脑控制整个东欧的计划。要想对任何国家进行有效控制,关键是一个完全受其操纵的政权。关于二战后东欧除南斯拉夫之外各国政权的性质,有人说它们是红军用行李车运送给各国的,此话大致不错。但运送来的政权在波兰是难以立足的。历史上,沙俄屡次瓜分波兰并且曾把她作为一个省来统治,沙俄统治者深知波兰的反抗传统。苏俄领导人斯大林也清楚了解这一点,而且目睹了整个二战期间波兰抵抗运动的有组织性和团结统一,以及抵抗力量在人民中的声望和号召力。此外还有关键的一点:作为抵抗运动中坚的地下军忠于在伦敦的流亡政府,且对苏联与德国合谋入侵和残害波兰记忆犹新,有着强烈的反苏情绪。他很清楚,他们日后必将对苏联的控制构成最严重的挑战。可以说,起义者落入了借德军力量为苏式政权清扫障碍、为今后一劳永逸地消除反对派的算计之中。不仅借刀杀人,据克里斯托弗·安德鲁的《克格勃全史》,起义被德国军队镇压后,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立即派出一支精干的小分队去扫除地下军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