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会回来吗?”郭小芳蜷在角落里轻轻地问。
“会的。”岳昆仑的回答和他的眼神一样坚定。
第二天清晨,岳昆仑在郭小芳的推搡里醒来,发现“咣咣”的声频放缓了,火车在减速。
“就要到兰姆伽了!”郭小芳惊喜喊叫。
打开铁门望出去——满目荒凉,都是起伏的山谷和干旱的河滩。
“这是么斯鬼地方噻?!”宝七显然很失望,他想象中的兰姆伽就算不是青山绿水,那也不能荒得这模样。
“宝爷,您就省省吧!”费卯含口水仰起头咕嘟咕嘟地漱口,放下头又咕咚咽下去,“兰姆伽,位于印度东北部的比哈尔省,夹在喜马拉雅山脉和恒河中间。因为地处荒僻、不易逃脱,一战时英国佬在这里建了战俘营关押两万意大利战俘,现在改吧改吧丢给史迪威,既不得罪美国人,又能防着驻印军深入印度。真他妈够精的!”
“这些孙子,在缅甸就该让他们都死球了,救他们个屁啊!”花子一脸便秘的表情。
“不容易啊,连花子都有自尊了。”费卯摸着花子的头,那神情姿态,跟摸狗头没两样。
火车喘息着停住。一伙人迫不及待地跳上站台,活动着身子四下张望。这趟火车是货车,除他们一拨落伍兵,其它车厢装的全是军用物资。上去卸货的兵全和他们穿一样的军装,就是肤色五花八门。黄、棕、白不稀罕,他们全都见过,可黑人把他们震住了。一个个满脸惊愕,看得目不转睛。
“造业啊……黑成这样,挖煤的也没这么黑噻。”宝七表示出极度的同情,他不缺的就是同情心。
“是不是从来不洗澡才黑成这样?”花子用他有限的智商分析。
费卯用力抽一下他后脑勺,“你个臭不要脸的也不洗澡,啥时候黑出这水平了?”
一伙人正不知道往哪去。一个年轻的中国军官走过来,微笑着问:“请问,你们是不是刚从列多过来?”
来人佩国军中尉衔,一张清朗的脸上透着儒雅,裤缝笔挺,皮鞋黑亮,和他们显然不是一类人,一看就是那种没打过仗吃过苦,但绝对不会影响升迁的文职军官。
“是的——”费卯怪声怪气地答应。他自己也分不清对这类军官是妒忌还是反感,只是本能的抵触。
“你们辛苦了!”军官突然一个立正,啪地向他们敬了个有力的军礼,那尊敬的神情,就好像面对的不是从缅甸溃败下来的落伍兵,而是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军,“在下黄任羽,中国驻印军中尉参谋,奉命前来迎接各位前往兰姆伽营地!”
一伙人都有些愕然,在以往的经验里,还从来没有一个长官会这样对待士兵,除非一种情况,就是拿大头兵开涮。他们都吃不大准。
这时候一个白人军官拿着个文件夹走过来,戏谑地向黄任羽喊:“嗨,密斯黄!”
“抱歉,有点儿物资交接的手续要办。麻烦稍等我一会儿。”
黄任羽礼貌地道完歉,转身接过白人军官手里的文件夹,从上兜掏出一支钢笔签字。
俩人用英语交谈,语速飞快。费卯在边上听得瞠目结舌,这个中尉哪是在说外语,整个跟说母语没什么两样。
白人军官走了,黄任羽回转身,歉意地笑笑,“这里离营区有四五华里,没申请到吉普车,只能委屈各位健儿坐货运卡车了。”
“健儿……”大个儿摸摸头,问费卯,“是啥意思?”
“丫挺的!”费卯压着声音骂,“跟咱们酸文倒醋呢。”
“长官。我们能走着去不?”宝七坐火车坐得浑身僵硬,想走走道,顺便也看看兰姆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