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A排暂时停下休息片刻,再不休息不行了。这十来天几乎没有睡过囫囵觉,抱着枪眯了一会儿,后面几里用于警戒的绊发雷就被触发,跑,继续跑,真正的奔命。更要命的是补给断绝。按原计划是由无线电呼叫飞机空投,搜捕的日军跟得太紧,空中盘旋的飞机和投放物资的降落伞反倒为日军指明了方向,A排几次都差点儿在空投点附近被日军包围。杜克只能放弃对空呼叫,一次次眼睁睁看着美军飞机从头顶飞过,那上面有他们需要的弹药和食物。仗肯定是能不打就不打了,一是弹药有限,得留着保命;再是不能有伤员,这种情况下受伤,要么是拖累全排人,要么只能留下等死。虽然对日军的追捕是意料之中,但杜克没想到会追得这么疯狂,出动了这么多人。这只能说明,他们从日军据点带走的文件很重要。
一排人东倒西歪地坐躺,是累的也是饿的。虽然在兰姆伽受过丛林生存训练,可在这种强行军的情况下,十几天大部分靠虫子和芭蕉根充饥,是个人都受不了。丛林里有野兽,但他们不能打,开枪就是提醒日军A排的位置。要不是嘎乌的那把弓箭,他们也没体力跑到这,他们都觉得离不开嘎乌了。现在嘎乌又不见了,趁大伙休息的间歇,他又去打猎了。这个不知疲倦的家伙像是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
岳昆仑在替剃头佬的伤口换药。那个日军少尉开的一枪打中了剃头佬的左臂,剃头佬的一刀却结果了他的性命,这生意划算,况且那一枪只是穿透了肌肉,没有伤到骨头。
“操!你轻点儿!”剃头佬哇哇鬼叫。
岳昆仑不理他,强摁着他往伤口里上药,用一根小棍裹着药棉往里塞。不能给他用吗啡,用了就得人抬着他走。
青狼斜睨着剃头佬:“叫吧,再大声点儿,鬼子的狙击手正好瞄你。”
剃头佬闭上了嘴,紧咬着牙关,痛得额头直冒冷汗。他算是能扛的。
新的急救包扎上去,痛缓了些,剃头佬嘴唇都白了,哆哆嗦嗦点支烟叼上。
“前头还有多少路?”剃头佬问。
“快了。”岳昆仑眼望着别处,伸手拿起步枪。丛林里植被逆风而动,有人。
草丛里哗哗地蹚出来一个人,岳昆仑放低了枪管。是嘎乌,肩上扛着一头野猪,一根羽箭深钉在猪眼位置。
猪肉一块块割下又一块块传递出去,血淋淋的,就那样往嘴里塞。这一路上杜克都严厉禁止他们生火。难吃总比不吃强,要想有体力回去,只能吃,闭上眼用力嚼,嚼得血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杜克在看航拍地图,用一把折尺仔细计算此地到南荣河渡河点的距离。站长蹲他边上。
“不足十公里了。”杜克把地图折好放进防水袋里,“加紧点天黑之前能渡过去。”
“那得赶紧走了,不跟鬼子拉开一段,没有渡河时间。”
站长的忧虑是有道理的。在敌我势力交错地区,排级以下队伍武装泅渡标准是每次俩人,其余人在渡河点两岸担任掩护。A排36人,以每趟十分钟算,全部渡完要三个小时,就算加到每次渡四人,那也要一个半小时。这段时间是A排最脆弱的时候,日军要是赶上来,余下的人会被压在北岸全歼。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叭勾”的一声枪响打破了丛林的宁静,紧跟着另两个方位也响了两枪。是三队日军在用枪声联络,听枪声方位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扇形面,正往A排的位置收拢。一排人都静了,望着枪声方向。十几天被撵下来,他们算领教了日军18师团的丛林作战能力,不管他们怎么跑,怎么消除经过的痕迹,这些日军都能找到他们,追上他们,就像一群永远也甩不脱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