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走火。”岳昆仑伸手关上了黄任羽冲锋枪上的保险。
黄任羽有些羞赧,讷讷地说:“从来没跟日寇遭遇过……”
“放松点儿。鬼子也是爹生娘养,子弹打上去也是一个洞。”
“谢谢……”黄任羽说。
队伍顺利推进到林空北半部。一切更加寂静,虫鸣鸟叫消失无踪,空气仿佛凝固。老兵都僵住了,这是遭遇伏击前特有的感觉。枪声骤然而起,九二重机枪钝重的连射,歪把子轻机枪急促的扫射,九九式步枪清脆的爆音……密集的弹幕拦腰截来,子弹削断草茎后钻进人体,先是激起一蓬血雾,然后把人推得仰面摔倒或是转上个半圈再摔倒。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林空中站着的人一下就稀少了,前卫排排长当即阵亡。
“趴下!都趴下——”五连长嘶吼。
林空中的幸存者迅速趴下,深草遮蔽了他们的身形。A排开火,愤怒的子弹迎向密林中那些火红的弹道。双方接火的瞬间,密林中响起一连串掷弹筒发射的膛音,91式手雷和89式手雷接踵而至,准确地罩向了林空。跟随着手雷的爆炸,泥土和草叶腾起,断肢和血肉腾起,惨叫和哀嚎声刺痛人心,前卫排迅速丧失了战斗力,几乎全员阵亡。五连长兽一般的嚎叫声里充满愤怒和悲痛。
日军一个小队早已埋伏在林空东西两翼,等着敌人从临干萨坎进入于邦,严格来说这里已经是于邦。这是一次成功的伏击战,但他们也要为此付出代价。受过丛林反伏击训练的五连反应速度很快,后面的两个排迅速压上,向林空左右两边强行突破。五连长抱着一挺轻机枪冲在前面,状如疯虎。
“掩护——掩护他们——”杜克的大叫在混乱激烈的枪声里显得微弱。
林空西边的日军散兵线很快被突破,东边却遭遇顽强阻击——日军利用一株大榕树连带周边的灌木丛构成了一个十分隐蔽的伏击阵地。树冠里在喷火,树底下也在喷火,两个机枪巢组成的交叉火力形成巨大的杀伤力。中军士兵一茬茬地冲上去,一茬茬地倒下,五连长打红了眼,抱着机枪向大榕树冲去。一个连的弟兄转瞬没了将近一半,死活对他来讲已经不重要。
“回来——”杜克冲五连长的背影大叫。五连长听不见,他手上的机枪正疯狂扫射,就算听见了他也不会回来。
杜克手指着那株大榕树:“打!打掉机枪——”
不用杜克说A排的弟兄也在打。距离有点儿远,射界内障碍太多,加上弥漫的硝烟和雾气,一直没能打掉那两挺机枪。
“岳昆仑在哪?”杜克吼,“哪个混蛋告诉我!”
“他跑开了——”黄任羽眼睛充血、面孔煞白,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手指扣下就不知道松开,一梭子就把子弹打空了。杜克带黄任羽一眼,他正哆哆嗦嗦地往汤姆森冲锋枪上压一个弹匣,怎么也对不上那道凹槽。
杜克利索地压上弹匣,把枪拍回黄任羽手上:“用点射!”
岳昆仑此时正独自趴在一个狙击阵位上,瞄准镜的十字线捕捉着榕树上下的那两点机枪炽焰。鬼子的这两个机枪巢做得很隐蔽,面前有环形沙袋,四周被密密麻麻垂下的气根遮挡,枪榴弹、迫击炮弹这些曲射火力根本无法接近。
没时间再考虑了,岳昆仑开了第一枪,在半秒以内完成退壳送弹,第二枪接近于连发,然后翻滚,离开开枪阵位。第一枪是为了替第二枪扫清弹道。树冠上的机枪哑了一瞬,一串机枪子弹倾泻在岳昆仑刚才开枪的位置,是副射手补上了。岳昆仑紧跟着开枪,机枪再次变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