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里苦笑了一下，忽然伸出手，一把锢制住何盈的下巴。在锢制着她下巴的同时，他低下头，慢慢地慢慢地凑近何盈，慢慢地慢慢地把唇印到她的唇上。

何盈水灵灵的双眼一直看着他，神情中没有慌乱，也没有变化。直到他的唇压上她，何盈嘤咛一声，丝毫没有反抗地与他对吻起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紧紧地搂上了他的腰背。

这一吻，直吻得何盈有点呼吸不过来，挣扎了几下，陈里才停了下来。停下之后，他的双眼一直放在她红肿的樱唇上，说：“你为何不慌乱？”

何盈的双眼依然清亮，她看着他，轻声说：“因为我没有不安。”

陈里又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忽然再次低下头，在何盈的耳边说：“何盈，为何我忘不了你？为何我刚才看到你们抱在一起，会怒火中烧，恨不得马上杀了他？”

他的声音沉痛中充满了无力和自我厌恶。听到他的话，何盈也是一惊，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陈里居然喜欢上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陈里平静下来，喃喃说：“何盈，你是不是会巫术？是不是用了什么法子，让我仅仅见了几面，就这般想你？”

何盈没有吭声，他慢慢抬起头，上下打量着何盈。打量了好一会儿，他的唇角浮出一个笑容来：“夏王一直没有说错，我还真是个成不了大事的人。在这个紧要的当口，居然只是想着一个女人，还渴望着与她双栖双飞，永离这朝廷是非。”

何盈听到这里，心忽然怦怦地跳得飞快。她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抚上他的唇，慢慢地游移到他的眉眼。然后，她凑过去，在他眼睛上轻轻一吻，说：“你这样说，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陈里对上她的双眼，见她水灵灵的眸子中隐隐有泪光闪动，脸上不由露出一种狂喜。他紧紧地把何盈搂在怀中，开心地说：“你，你说你很开心？你居然说你很开心？”

何盈嗯了一声，搂着他的颈项，笑开了怀。

对于陈里，她虽然有好感，但也说不上是爱情。只是对何盈而言，在这种环境中，在她经历了所有的失望和无奈之时，忽然有一个自己还有着好感的男子，说出这么一番一直藏在她心底深处的话来，实在是一件令她感动莫名的事。

两人紧紧地搂在一块儿。过了一会儿，陈里慢慢地把何盈推开。他的动作有点僵硬，同时，他的表情也转为平静。何盈对上他，看了何盈一眼，陈里忽然推开她，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他离开，何盈轻轻地咯咯一笑。听到何盈的笑声，刚走出几步的陈里猛然回头，喝道：“你，你笑什么？”

不等何盈回答，他就抱着头靠在假山上，喃喃说：“我只是一时昏了头了，你不要在意。真的，何盈，你不要在意。你，你就当我刚才什么话也没有说。”

正在这时，一只小手抚上他的脸。同时，一个清润优美的声音传出：“我知道的，我不会。”

那手慢慢地离开他的脸，同时脚步声响起。陈里抬起头，看着何盈慢慢向外走去。他不由问：“你不会什么？”

何盈有点好笑了，她嘲弄地挑起唇角，说：“我知道你虽然对我动情了，却不会忘记一直要做的事。我知道你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把经营多年的势力全部丢开。我知道你虽然喜欢我，但是你无法与夏王对抗，你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推入危险的境地。同样，我也不会把你刚才的话当真的，因为连你自己也不敢当真。”

陈里愣在当场。直看到何盈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他才咧了咧嘴，轻声说：“何盈，你为什么可以含泪说出很开心，又这么镇定地说出这番话来？真正绝情的人是你啊。”

第十六章再次交锋

何盈慢慢地向王宫中走去，刚才与陈里，要说她心中完全不起波澜，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就在她为陈里的甜言蜜语感到兴奋时，脑海中却十分清醒地知道，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想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喃喃地低语道：“我也想做梦啊，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现在居然不敢做梦了。”其实，何盈也清楚，不管是哪一世，她都不曾放任过自己去做梦。她的梦是留给自己品味的。她不敢期待太多，因为，她不敢相信自己会有那么好的福气，可以得到梦想的东西。隐隐的，她甚至一直觉得，这苍天其实很无情的，它不会让人真正圆满，你如果要幸福，就切不可要求太多。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今天晚上，夏王会在夏宫中招待大臣及周国使节。何盈还是那么一副偏中性的打扮，一身素白的长衫，头发按照规定挽成宫妃的式样。

与以前相比，她这次进入宴会，也是夹在夏王的众夫人之间，在一堆花团锦簇中混入宴会厅。群芳环伺中，何盈眉目低敛，安分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才悄悄地搜寻着熟人。

她现在所坐的地方是夏王的二三十名夫人靠后的位置。她先看了一眼夏王，以及坐在他旁边的夏王后，不远处的秋公主和奚为，便全心搜寻起周演和黎清来。

周演和黎清现在坐在右侧客席，也是显目的位置。他们也正在寻找着何盈。两两相对时，不由都是一笑。看到他们的笑容，何盈的心暖洋洋的。

众人早就到齐了，与周宫相比，这里人员虽众，却安静得诡异。所有人都安分地坐在椅子上，表情也显得肃穆得多。

过了一会儿，三声鼓响，夏王站了起来。他表情严肃地走到殿中，朗声说：“各位，今日宴会，孤的安排却与往日不同。今日虽有周使在场，孤却想就一个重要的问题与各位论演一番。”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再次提高声音：“各位都知道，我夏国自二十年前启用法家治国，到今天为止，效果卓著。但是，前不久却有一个人指出，法家治国，难延三世江山。”

他说到这里，何盈心怦地一跳，随着她看向夏王，远处的周演和黎清及秋公主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实际上，现在大殿当中，向她顾盼者已过三分之二。

夏王厉目扫过众人，略略地划过何盈，却没有在她的脸上刻意停留。他缓缓地说：“当时玉郎君这一席话，在六国引起轩然大波。法家内部更是因此多次论演。至于我夏国，更是一再就此事讨论。诸位，今天是个好日子，玉郎君已成为孤的夫人，各位法家知名的大家也在这里。很多事，可以说个明白。”

他说到这里时，看了何盈一眼。见她疲惫地闭了闭眼，眼光闪了闪，又移向别处。何盈揉了揉眉心，她是真的觉得有点累，她这阵子与夏王一再明争暗斗。在她想来，夏王虽然知道自己颇有才名，却一定不会重用。他是那种绝对自负，而且对女性极度看轻的人。没有想到，他却在这样一个场合，在她毫无心理准备之下提出这个问题，再次把她推到了风尖浪口。

何盈以前出风头，总是隐隐觉得，自己的名头越大，自己就越安全。现在她的想法却是相反，她感觉到，自己那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透露得越多，就越危险。因为，她对面站的是夏王。

夏王说完这番话后，便坐回自己的位置。此时，一个瘦削的高挑个子的老汉站了起来。这老汉脸上生着密密的皱纹，这些皱纹如沟一般，全部是竖生着，让人一看，就感觉到他的个性，必定固执无比。

他站了起来，向夏王施了一礼，缓声说：“臣施犁有话想问玉郎君。”

他没有看向何盈，何盈这时也有点啼笑皆非。她自己坐在一大堆女人当中，旁边都是夏王后宫的夫人。这样子的她，怎么去面对这些大家？

正这样想时，夏王的声音传来：“周姬，你出来吧。坐到孤的身边来。”

何盈对上他冷淡、看不出情绪的双眼，缓缓站起，向夏王走去。她走得很慢，很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