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枪炮侯》(15)

枪炮侯 作者:海波


“我去!”阿尔萨兰奔进屋,取出一件黑色大氅披在身上,蒙住头脸,上了侯酒满的马车。侯酒满“驾”的一鞭,带着阿尔萨兰、赫顿和列低炮,疾驰出门。

上百兵勇、土匪呼啸着紧追:“拿住慈禧,去洋人那儿领赏啊!拿住慈禧……拿住慈禧……”

奔至一个土丘,侯酒满架炮。赫顿问:“老侯,炮弹不是被你拆了吗?”眼看土匪追近,阿尔萨兰拔出侯酒满腰里的短枪,冲土匪射击,土匪应声栽倒两个。

侯酒满吃惊:“姑姑还有这两下?”

阿尔萨兰:“我阿玛是辽东将军,从小学了些枪棒、马背上的功夫!”转瞬子弹射完,土匪呼啸着又冲上来。阿尔萨兰丢掉枪,拔出侯酒满的腰刀,欲抹脖子自刎。“姑姑且慢!”侯酒满吼了一声,将修复的炮弹填入炮膛,用大拇指瞄了一下,摇炮筒,拉炮绳,“轰”,炮口喷火……

土匪群中腾起一股绿烟,土匪狂逃:“绿气炮!是绿气炮……”瞬间,满脸绿色的侯酒满、赫顿、阿尔萨兰,喷嚏连天。赫顿忙解下脖子上的毛巾,跑向一处:“尿!尿,快尿……”

“用不着!快走,风冲这边来了。”侯酒满咳着,将呆愣的阿尔萨兰抱起,扔上马车,加鞭便跑。赫顿边收拾裤子边追:“老侯,老侯,等等我,等等我!”

众人逃至一处院落,慈禧、光绪、隆裕等看着满脸绿色、十分滑稽的侯酒满、阿尔萨兰、赫顿哈哈大笑,慈禧:“哎哟喂,怪不得你这猴子,前两日到处地找染料,找辣椒!”

侯酒满得意地拍拍赫顿:“小子,你说得没错,火药乃我华夏先人发明。这回,老侯不过又添了些颜色、味道而已。”

“鬼灵精怪,简直就是只成了妖的猴精!”慈禧大悦,“侯酒满听赏!赏戴双眼花翎、二品顶戴,照八旗都统衔尽先补用!”

“谢圣母皇太后!谢皇上!”

慈禧:“现在没兵给你,待回銮之时再放尔实缺!”转而回头对着光绪:“皇上,再赏这猴子穿点儿什么吧?”

光绪:“侯酒满,赏穿黄马褂!”

“谢皇上!谢太后!”

广州,王氏书舍。

“阿爸如今,也不知怎样?”已从黎宅回府的正良望了阵窗外,接着看手里的《圣经》。

一旁,妹仔吹着口琴,玉姑听可言摇头晃脑读着张报纸:“‘藉西方文明,以改良东方文化,必可使我老大帝国,一变而为少年新中国。’看看,看看,容闳先生说得何等之好!”

正良眼未离书:“容闳先生,是许多传教士的好友。”

玉姑:“大哥,提及何人,你都会想起传教……”忽然有人喊:“玉姑。”玉姑一惊,循声而望,侯夫人怯怯地站在门口。

“阿妈!”穿着红马靴的玉姑摇摇晃晃扑跑过去。

“阿妈……阿妈……”正良等兴奋奔到跟前。玉姑抱着侯夫人:“阿妈,您可算来了!都六年了,想死玉姑了!”

侯夫人怯怯地说“你们阿爸怕阿妈名声不好,不准阿妈来。可这回,惠州家里,乡民造反,阿妈怕得要死,不得不……”

可言忙问何人造反?侯夫人答:“一个叫做郑士良的,带着许多人攻打官军。听人讲,他们还有个大王在海外,姓孙……”

可言:“可是孙文?”侯夫人说好像是的。可言摩拳擦掌地看着远方:“……这回,可言再跟着孙先生试试。”

侯夫人:“言儿,你说什么?”

可言拉住侯夫人:“阿妈,我等送您老回家吧?”

正良道:“二弟!你又想胡来!”

玉姑:“对!我等送送阿妈!”

正良:“绝然不可!衙门传信,阿爸刚刚升了二品的大员,你等又要惹事!不可!绝对不可!绝对不可……”

广东惠州的山坡上,革命军着各色衣裳,挥舞长矛、大刀,奋勇冲杀。清兵扼险射击。

树后,可言、玉姑向清兵方向扔着石头,正良来回拉拽:“不准造反!不准造反……”妹仔趴在地上欢快笑看:“爽!爽!好爽!”

山坡上,冲杀的革命军,纷纷倒毙。

1900年底,惠州起义失败,史坚如等牺牲。

1901年1月,光绪二十七年(辛丑)。

在西安巡抚衙门签押房内,光绪向慈禧念着诏书草稿:“世有万古不易之常经,无一成不变之治法。穷变通久,见于大《易》。自播迁以来,皇太后宵夜焦劳,朕尤痛自刻责。深念近数十年积习相仍,因循粉饰,以致成此大衅。现正议和,一切政事犹须切实整顿,以期渐图富强。懿训以为……”

“行了。”慈禧揉着胃,“这《罪己诏》,是我叫荣禄的幕僚起草的,皇上不委屈吧?”

“儿臣全凭皇阿玛裁断。”

慈禧:“要我说,这诏很像是临着康、梁帮皇上弄的那个,专言变法的《明定国是诏》写的。要不,咱叫它《明定变法诏》?”

光绪扑跪:“皇阿玛,儿臣早已知罪,不敢再妄言变法。”

慈禧:“这是干什么,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快起来,起来。”光绪忙爬起谢罪。

慈禧:“康、梁变法乃是乱法,怎能与我孜孜以求的新政相比,在这诏谕中加上这一层就行了。”

光绪:“是。”

“这一路,把老太太的胃给弄坏了。皇上,咱娘儿俩说几句家里话。坐。”

“谢皇阿玛。”光绪坐下。

慈禧:“一路上,我上赶子和你说话,你总拉着个脸。其实,戊戌年,不是康有为想抄我的颐和园,囚我于承德或瀛台,我也想不起让你住瀛台。”

“皇阿玛……”

慈禧抬了下手,继续说:“老话讲,‘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人都如此,何况帝王?咱们想什么,只有咱自个儿知道。这大清,打太祖天命年算,已有二百八十多岁了,暮气日沉,国势渐衰,你我都急,咱娘儿俩的心思,本是一样的。变法也好,新政也罢,还不都是为了祖宗家业?况且,你不变,洋人打着你变,国人也打着你变。惠州的粤民,不是被那个孙文隔着大海一吆喝,就有两万多人造了反?”慈禧咳了两下。光绪赶紧走过去,轻轻捶着慈禧的背。

慈禧:“两宫一心,天下太平。你我母子就着庚子一乱,讲和了吧。”

光绪按按眼窝:“……儿臣……儿臣愿以亲爸爸的懿旨为行止。”

“唉—”慈禧拉过光绪的手,拍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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