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哥给我手枪后接着说:“接下来我决心要找到他们的尸体。我问遍了街坊邻居,包括街上收马桶的、卖豆浆的、补鞋的,凡是平时在那一带出入的人,我都找上门去问。终于问到一个人,他给我供出一个人,说那天是他拉走了尸体,他就是我家后面那条街上那个拉马车的苏北人。我找到他,求他,好话说尽,但他就是不承认,死活不承认。后来我火了,把一只金元宝和一把手枪一起拍在他面前,让他选。他还是怕死,选了金元宝,告诉我一个地方,竟然就是我家那个被废弃的货运码头。我去了码头就知道了,他开始为什么不敢承认,因为他的心黑着哪,他根本没有安葬尸体,只把他们丢在了垃圾堆里!”
除了没有发现小马驹,其他人都在,包括家里的工人,还有两只狗,总共17具尸体。后来阿牛哥把他们都运回了老家,在这青山之中,找了这片向阳蓄水的山坡,把他们都安葬了。他没有请任何人,每一座墓穴都是他一锹一锹挖出来的。
听了阿牛哥说的话,二哥和我都感动得跪在他面前。人死了,入土为安,这是比天都大的事啊,阿牛哥啊,你对我们的恩情比天还要大啊!我们哭着,磕着头,感谢阿牛哥的大恩大德。阿牛哥又惊又气,一手拎一个,把我们俩拖到父母亲坟前,骂我们:“这才是你们要跪的地方!”说着自己也下跪了,对着我父母的坟号啕着:“冯叔啊,冯婶啊,你们看,我给你们带谁来了,是二虎和点点,他们都还好好的,冯家还有后代呀!以后每年都会有人来给你们扫墓,你们就安息吧。”
我们也跟着号啕大哭,哭声回荡在山坞里,把林间的鸟都吓飞了。
二哥一跪不起,一直跪了三天两夜,直到他昏迷过去。
阿牛哥把他背回家里,养了几天,二哥恢复了身体。他又上了山,在父母坟前搭了个草棚子,除了下山吃饭外,其余时间都待在山上,白天黑夜守着坟。坟地长出的新草绿了,花开了,我们一次次劝他下山,他就是不听。他经常说一句话:他们都是我害死的,我没脸再活着,活着就是为了陪他们。
据说,一天早晨,山上来了一位70多岁的老汉,坐在二哥棚子前,无精打采地吧嗒着旱烟,一边自顾自说起来:“冯八斤有今天,我30年前就料到了,他杀的人太多,结的怨太深,虽然后来他有心想回头,用金盆洗了手,用金子修了庙,给村里建了功德祠,做了一些善事好事。但终究是在阳间行的凶太多,在阴间留下了太多要找他算账的小鬼。一个小鬼法力不够,治不了他,但多个小鬼聚在一起,大鬼也要听他们的。这不,发作了吧,这么多坟就有这么多条命,都是用来给他还债的。我看你已经在山上待了好长时间了,我知道你是在守陵行孝,可是我要劝你下山。听我的,小伙子,下山吧,为什么?因为你日日在这里守孝,那些小鬼都看见的,即使你不怕,这些小鬼也会来缠你。”
二哥说:“就让他们来缠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老汉说:“这么说你不是八斤的儿子。”
二哥说:“我就是他儿子,是老二。”
老汉说:“既是他的儿子,你就不该说这话,八斤是条血性汉子,你这样子哪有什么血性,猪狗都不如。”
说罢就走了,走远了又丢给二哥一句话:“与其在这里被小鬼缠死,不如回城里去报杀父之仇。”
就在这天晚上,二哥下了山,向我和阿牛哥讲起了遇见老汉的经过。虽然他对老汉的长相描述得有鼻子有眼睛,但阿牛哥问遍了村里的所有老人,他们都想不出有这个人,我们甚至去邻村找也没找着。我一直以为,二哥可能是做了个梦,把梦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