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仿佛从地底冒出，调子诡异至极，听来犹如童谣。

红地藏，爬—出来……

蓝地藏，找—出来……

黄地藏，躲—起来……

黑地藏，分—开来……

白地藏，烧—起来……

金地藏，亮—起来……

歌声戛然而止，沉寂片刻后……

到后来，六地藏……

一个一个，不见了……

剩下一个是谁哪？

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意思，但总感觉最后一句莫名其妙的歌词仿佛是在问我。是谁啊？这句古里古怪的歌词吓得我不知所措。

唧喳……唧喳……

走廊上又响起木板扭曲挤压的声音。我竖起耳朵，听足音渐行渐远，脑海里浮现出那东西往楼梯方向走去的情景。

恐惧心和好奇心在交织缠斗，一方面我害怕那东西的真身，一方面又想趁他走远时，偷偷地望一眼他的背影。

到底该怎么做呢？一个声音对我说别去送死，另一个声音却催我快去辨明真身。我被左右夹击，最后决定偷偷打开木门，畏畏缩缩伸出脑袋朝走廊望去。

一片漆黑中，只有那妖异的足音告诉我那东西正在前方踱步。然而，在我屏气凝神时，才看清黑暗中真有一个东西在蠕动……尤其是它准备走下楼梯，在走廊上转身的一刹那，黑暗中那个蠕动着的朦胧身躯益发明显。但具体是什么样子我却看不清，只知道是一团模糊漆黑的团块物……

我听到那东西似乎就要下楼，便大胆地冲出了房间，跟在它的后面。那东西要到哪里去，既然都出来了，就一定要搞个明白。

我轻手轻脚地在走廊上小跑，跟着那东西下了楼梯。

“喂，你起来干吗？”

我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转过头，才发现立一和平人正坐在围炉里侧。

山女郎到哪儿去了……环视了一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难道是从后门逃走了？下了楼梯就能看到土间，而后门就在土间的右手边。

但后门门板上的门闩是放下来的，这又怎么解释？

或许立一和平人是山女郎的帮凶，他们放跑山女郎后再把门闩放下来。

但我下楼梯这段时间只有短短几秒钟，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完这件事后再坐回到围炉边。那山女郎是从正门走的？那也不可能。理由同上，楼梯到正门有一段距离，如果从正门走，我应该能看到。

“刚才有人上过二楼吗？还是有人刚刚下来？”

我说这话时细心打量着两人的神色。

“没有。”立一讶然摇头，却又不敢肯定，便接着说道，“刚才一直和这小子聊天，如果有人偷偷上上下下，我们应该没注意到吧……”

他似乎话里有话，又说：“其实这一楼就只有我们两人。”

“会不会是从后门进来的？”

“天黑的时候你把门闩放下来了吧？”

立一问平人，儿子毫不犹豫地点头。其实上楼的时候我也看到门闩的确被放下来了。

“到底怎么了？”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把二楼发生的事告诉他们。本以为他们会像之前那样哈哈大笑，指着我把我当成胆小鬼，但没想到……

“你肯定是累坏了。看你不怎么爬山，所以有多累自己也不知道。我们理解，所以今晚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但，但是……”

“哎，我没说你在骗人。荒山野岭的，你要说出点什么怪事，也挺正常。其实我们也碰到过那种被人打死也不相信的事啊。你现在的心情我们理解。”

立一说着就走到我的身边，像哄孩子似的把我哄了一番，劝我快上楼回屋里睡觉。

走到半途，路过那两扇屏风的时候，我突然一个箭步冲到屏风后面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遗憾的是，无论是屏风后还是桶里都没有人……

我看了立一一眼。他点点头，似乎是让我安心。

既然没有证据，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我放弃搜寻山女郎，摸着黑回房躺进被窝。唉，真希望天快点亮。只要知道哪条山道是通往奥户的，我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初户了……

但回到初户就万事大吉了吗？

我怎么对父母和兄长交代自己为什么没完成三山的成人参拜？难道要我对他们说，自己在山里碰到鬼了，一个大男人为了完成村里的习俗，居然连爬几座山都做不到，不被他们笑掉大牙才怪。况且我是乡木家的四男，这事如果传出去，全家都很没面子。

不要！我死也不要被他们笑话。干脆就骗他们说我走过头走到了奥宫，结果发现太阳下山了，索性就在小祠堂里过了一夜……唉，不行不行，我办不到，我办不到啊！我撒的谎肯定会被揭穿的，尤其是在父亲面前，他只瞪我一眼我就全招了。到时候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哎？刚才是什么声音……

我掀开盖在脑袋上的被子，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声音。夜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但这其中有一个细微的声音……

“喂……”

这肯定是幻听，看来立一说得没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累。看来不光是肉体，连精神都累得出问题了，所以才……

“喂……”

我钻出被窝，朝窗外望去。

房子的一旁有一片树林，树林里是是一片黑漆漆的灌木丛。而发出喊声的那个东西就站在里面。那东西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支起身子，好像抬着头正在往上看。莫非……它正盯着我房间的窗户……

“喂……”

趁自己还没被喊声迷惑，发出回应之前，我赶紧逃回被窝里，用被子从头到脚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我不断地对自己说，无论那东西喊什么，绝对不可以应答。对，到天亮为止，绝不可以应答……

不知眼睛和耳朵，哪个最先感受到清晨的来临。是眼皮无感受到屋外的光线，还是耳朵先听到尖锐的鸟鸣？

“天亮啦……”

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扑通一声跳起。犹豫片刻，还是朝窗外望去，去看昨晚那东西所在的位置。现在当然什么都没有了，四周也没有古怪的地方。

那东西当真是……打住！再想下去只会自己吓自己。接着，我听见了肚子开始演奏晨曲，想想还真好笑，昨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该饿的时候还是会饿，就和平时一样。大概是食欲刺激了我的嗅觉，我马上就闻到味增汤的香味。难道饿出病来了？但房间正下方就是围炉，或许真是味增汤的香味。

于是我两三下穿好衣服跑出房间，下楼前我本想敲敲门问他们起来没有，但一想乡下人起床都很早，于是作罢。虽然他们不是正宗的乡下人，但作息应该差不多。

下楼时我一直在思考回家后的事。总之还是再让他们请我吃一顿早饭，然后问清下山的道路，早日离开山中为妙。至于怎么解释迷路的事情，等下山再说。只要回到了初户，肯定能想到好借口蒙混过关的。

我想得挺好，但当我来到一楼，走进板间时……

“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