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食堂一起吃过饭,卓燕让路阳她们先走,自己去食堂后面的烧水房等开水。
刚把水接满,手机叮铃铃响起来。
她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提着水壶往回走。
清清脆脆的“喂”了一声,听到对方笑着喊她的名字,她立刻怔在那里,酥麻的感觉顺着挨着手机的那只耳朵一路迅速窜开,窜得半边身子都变得软软的。
“董成!”她一下叫起来,声音充满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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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成。
那是一个多么温文俊秀的男孩子,嘴边总是挂着淡淡的笑,眼睛亮得像两汪泉似的明媚。
她总是记得他穿着白衬衫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古时候最最儒雅的翩翩佳公子,气度风华那样的卓然不凡,仿佛一笑一颦能够放射出耀眼光华一般,总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从初中开始,就和他同学。
考入高中时以为会分在不同班级,结果想不到她们之间会那么有缘分——他们不仅再次同班,更加奇迹般的成为同桌。
彼此肩并肩紧挨着坐在一起的数年时光,见证了她从天真烂漫渐渐变得情窦初开。
说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里脑力心里处处是他的影子。
看不到他的时候会想,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又会无缘无故变得怯懦。
他坐在身边和自己说话时她会觉得有些不自在,而他与别的女生谈笑风生时,她心里又会微微的发疼发涩。
她一直以为他和她有一样的感觉。
其实他应该是有的。
只是啊,只是……
每每想起那个只是,她便总会陷进熟悉的泥淖里去。
那个泥淖里有狰狞的漩涡,既给人希望,又让人在希望背后感到绝望。
她对自己说,除非他先有女朋友,否则自己一定不找男朋友。
她对自己说,她会等他,一直地等,直到他不再犹豫,肯做出一个明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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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成!”卓燕兴奋的叫着对方名字,“怎么是你!你好久没有现身了,还好吗?”仔细听会发现,她声音居然隐隐在颤。
对方在电话里和她笑语相谈。
她所有心思都放在这通电话上,走路时全顺着本能在找方向,根本没有仔细去看周围环境。
只觉得这通联系实在弥足珍贵,此刻其他一切都不能与之相比。
暗中秉着承欢讨巧的心,小心翼翼的措辞应答,绞尽脑汁的想令他笑,唯恐他会早一分挂掉电话。
高中毕业以后,两个人分开到异地读书。
这段日子以来对于看不到他的生活,她以为自己已经适应得很好,可直到听见他叫她名字那一刻,她才真真正正明白,原来在自己内心深处,她是那样的想念他。
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声音,她已经觉得拥有了巨大幸福。
穿过食堂前的篮球场时,她依然在全神贯注地接电话。
前一秒还在对着话筒巧笑嫣然,后一秒手机却已经脱手飞出去老远,摔在地上狠狠迸开,后盖和电池争相飞舞。
同时爆出的,还有“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她两只耳朵嗡嗡直叫。
不,不只耳朵在嗡嗡叫,她整个脑子里面也全都是嗡嗡乱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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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燕坐在地上,一时觉得又是头痛又是腿痛,然而这两处的痛即便合加在一起,也没有心口那里来得更痛。
路过球场时,她没有留神,脑袋被横空飞来的篮球砸了个正着。
她一下就被冲倒在地上,水壶爆掉,开水迸溅到左腿上,右腿小腿以一种非常扭曲的角度盘坐在身下。
看着摔出去老远的手机,卓燕心里涌起一股股的悲哀感觉。
从来她只能被动的等,好不容易他给她打了电话,好不容易她可以听他的声音、对着他笑、从他一字一句中去窥探他的心,可总共还没说上几句话,这短暂美好就硬生生覆灭了。
此时此刻她觉得悲伤就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对着她凶狠的兜头罩下来,让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即便觉得再委屈也不得不去面对与承受。
她再也忍不住,伤心的哭起来。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又一颗,滚滚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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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到人了!”
好多人向卓燕围过来。
“呀!好像挺严重的!”
卓燕坐在地上,泪眼朦胧中,感觉有人扒开人群挤进来,凑到她身边蹲下,对她急急地问:“你怎么样?哪里疼?要不要紧?”声音听起来无比熟悉,其中似乎充满焦虑和担心。
卓燕抬起头看向来人,一边流泪一边哽咽出声,“是你砸到我?”
对方见她一脸梨花带雨,不由蹙紧双眉,轻轻点下头,柔声再问:“告诉我,你哪里痛?”
卓燕抽着鼻子,用手扶了扶头,“这疼!”泪眼朦胧的又指指左腿,“疼!”哽咽的吸着气,再指指右腿,“也疼!”一路指下来,泪珠霹雳啪啦的掉不停,红红的眼睛和鼻头看上去好不可怜,直搅得人心头发软。
指来指去,似乎全身都在疼。
就着这股说不清的疼劲,卓燕忽然觉得无比委屈。
她一下子放声哭起来,呜呜咽咽的说:“头疼!腿疼!心疼!胸口疼!浑身哪都疼!”
对方额前已经开始渗出汗珠。
卓燕的眼泪一颗连着一颗滚下来,一颗又一颗砸在她身上或地上,瞬间隐去,留下暗湿的痕迹。
那些泪珠像带了重量,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
她看着他一抽一抽地问:“你是不是、故意的、气我骗你、就报仇、就砸我!”
她本来问得无比伤心,却把对方听得无奈抓狂到笑起来。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坏?”
张一迪嘴边带着一抹自嘲的笑,看着卓燕一字一字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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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燕那一下,好巧不巧,正是被张一迪给砸到。
她看他一眼后,低下头自顾自哭得伤心伤肺,无论他再问自己什么,她都不肯说话。
张一迪试着想去扶她起来,她刚刚挺起一点点,就颓然的又坐回地上去。
她脸色变得越来越白,白得几乎有些凄惨。
他看得不禁有些焦急起来,切切地问:“你是不是疼得厉害?”
她胡乱点点头。
的确疼得厉害,尤其是她的右腿。
她吸着气的哭,一抽一抽的声音里带着嘶嘶的风,听得他心烦意乱。
再顾不上其他,他豁出去的探过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她“啊”的惊叫一声。
她只听到他说:“稍微忍一下,我这就带你去医院!”便感觉自己在一阵飞旋的风里向着学校门口快速移去。
那股飞旋的风中夹着他汗水的味道,也夹着他怦怦的心跳。
这是她第一次与异性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她感觉到横在自己后背和膝下的他的两只手臂,苍劲而有力,她被他抱得稳稳的。
她被他奔跑的惯性冲撞得不由自主靠向他胸前。
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沉稳的钟摆在不疾不徐的来回游走,咚嗒咚嗒咚嗒,听起来让人莫名心安。
渐渐的,她止住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