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明不慌不忙，笑答：“她来做什么？”一边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应答，米米虽然口角厉害，应该也不敢在她婆婆面前太放肆才对。

米米笑道：“我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你不是带了新女朋友来？后来玲玲赶到，打散了一桌酒菜，然后你们三个人分三个方向走了，当天晚上你又喝醉了酒在酒吧里跟别人抢妓女打起来，被拘留了整晚，还记得吧？”——其实不是去年，其实打上门来的旧爱也不是玲玲，甚至当时的新欢也不是玲玲，但是一时之间哪里说得那样清楚，米米恶狠狠地想着，干脆就化繁为简吧。

家明一怔，想起那年那件事，打上门来的是银镯儿，“吹拉弹唱”无一不精，身材又好年纪又轻，只可惜并不真的会乐器，又不能原创歌曲，不然这上下也出了名了，如今找也找不到她了，她当年肯这样为自己哭骂而来，出尽了丑，想必对自己还是有点真感情……不由走了神。

米米见他大敌当前居然走神，也不出声提点，只看着自己的婆婆。

婆婆一见米米看她，立刻一拍大腿：“你是个什么人呀！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呀……”唱得好花腔。

大富面子上实在下不来，低声说：“妈，你别说了，快进房去吧。”然后对张家明一字一顿地说：“滚、出、去！”

张家明听了米米婆婆这几句声口，便知对方久惯争论，能收能放，绝对高于许多斯文型的伯母，也正想逃之夭夭，虽然转眼看见大贵垂下泪来，也觉如今可顾不得你了。只是被大富赶出去，却觉得很不舒服，根本上，大富似一切正直男子般，从来也没有看得起过自己的胡闹和纵情。家明看向米米，只等她赶自己走，自己便立刻就走。

米米却不出言赶走他，只唤：“桂姐，替妈换一杯热茶来。”又对家明说：“家明，我也不是要把我家小姑许配给你，也就是亲戚闲聊间随便问一声：你打算几时结婚啊？”

大富拉了一下妻子，低声喝道：“别闹了！你还嫌丢人不够！”

米米一把挣脱，愤然道：“张家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清楚，我清楚，但是还有人不清楚。”

家明也听出道道来了，知道再强留下来，不仅不能替自己争回面子，反而只有丢脸。拿起自己的西服上衣，便说：“我先走了，亲家妈妈你多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米米喝道：“站住！”

张家明回头看她，见米米已眼眶含泪，她道：“张家明，从小到大，我求过你什么事情吗？这一次我前面已经跟你说清楚了，请你高抬贵手。结果你有收敛言行吗？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张家明也生气了：“是，我是人渣，对女人不负责任。你满意了？”

米米叹了口气，艰难措辞：“家明，你和我多年兄妹，我还不知道你吗？你生就个体贴风流的性子，几个女朋友都到我家里来闹过，我怪过你吗？就今天我也不是故意要叫你难堪，实在是权衡轻重，我不得不先自保。”

又一指婆婆小姑：“现在你这样走，她们势必恨我怪我。我老公也不完全知道我在这件事情中的难处，还请你留下替我分说分说，免得我难做，大家都明白了，以后才有见面的余地。”

张家明还想逃脱，多年来与各位“准丈母娘”斗智斗勇的经验让他明白只有一个诀窍，就是跑，奔跑的跑。但是想起从前米米受过许多他女朋友的冤枉气，想起米米受气之后他也往往来不及安慰她就被暴怒中的女朋友拉扯了去，想起米米小时候经常帮自己写作业，想起米米有多么看重她自己的婚姻，看重那个不知情识趣沉默寡言的大傻个子丈夫……他叹了口气，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