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那根弦蓦然一动,有种情愫油然而生。
纵然在这之前我对他依然没有爱情可言,可就是在那一秒,我突然听见自己内心砰然而动的声音。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苏婷婷和周晓薇联系了。我想我的确是个重色轻友的主,以前那么依赖那两个人,可是自从跟江辰星厮混熟了以后,除了除夕的那个晚上,我竟然再不曾主动给她们打过电话。
于是周三下午我心血来潮地给她们各发了一条短信,我说:明天晚上我逃课,咱们出来聚聚吧,我很想你们。
女孩子到底喜欢听好听的话,不论这些话是由谁来说。所以苏婷婷很爽快地回复我:明儿有约了,有时间我去找你吧。
我笑着打上去一个“好”字,然后开始等待周晓薇的回复。结果等了一晚上,她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
直到半夜我起来上厕所时,看见床头的手机一闪一闪,这才发现有一条新增短信,发来的时间是十分钟之前。
我移动手指打开收件箱,里面只有一句话。
她说:晨曦,你妈妈想见你。周五中午我安排一下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是《生化危机》里的情形。
我梦见自己奔跑在一处荒野,身后是变异的秃鹫和僵尸。有救援车赶来,可是坐在车里的人们个个面部表情模糊,他们远远望着我,却始终不动声色。
那是一种如影随形的无助和孤单。孤立无援,徘徊在世界的黑暗边缘。
梦醒十分,听到隔壁卧室江辰星清浅的呼吸声,这才相信自己不是独立地存在着,这才恍然发现,原来孤独太久,连梦里也会沾染寂寞的气息。
在周晓薇的安排下,我见到了我明明拥有血缘却早已没有法律关系的母亲,谢冉华,那个将近两年没有联系过我,却在新年时突然发给我一条祝福短信的女人。
中午吃饭的空当,我们坐在学校对面的肯德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作为引见人的周晓薇一看这架势,连忙找了个借口溜了,只留下我和谢女士继续相顾无言。
半晌,还是她缓缓开口,问我,“晨曦,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江家?”
我一愣,半秒钟过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她的那位靠山。但是我们两年前就已经断绝母女关系了,她现在突然撂给我这么句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我抬起头来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去江家?你是我的谁?”
说完这句话后,谢女士的脸色明显瞬间苍白。她大概也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恨她,直接拒绝了她的要求,甚至不再承认自己与她的关系。
亲人不相知,母女不相认——这该是一件多么讽刺而又悲凉的事情?
我冷眼看着她,看着她心慌,看着她后悔,看着她为自己曾经所做的错事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位妆容精致的贵妇终于侧过脸不再看我,她坐立不安地低头拿过自己的包,手忙脚乱地在里面左翻右翻。我知道这是她紧张时的表现,她在找可以慰藉舒缓她情绪的东西——烟。
果然,她终于摸出一包女士雪茄,正打算掏出一根点上时,我冷笑了一声,好心提醒她,“谢女士,这不是歌厅,也不是你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可以让你为所欲为。这是公共场所,请注意一下你的素质和身份好吗。”
好吧,我承认我内心又阴暗又恶毒。我就是想借此报复她打击她,谁让这个狠心的女人为了钱连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舍得抛弃!
如果换了从前,她在对我说这句话时我大抵还会有些许的心酸和难过,可是现在,我只觉得嘲讽。
莫非她现在在那里站稳脚跟了,所以突然对我这个半路抛弃的女儿心生愧疚,想要弥补遗失的母爱,重拾那些美好时光?
尽他妈扯淡!华夏五千年的文化源远流长,古代词语里我觉得最有骨气的一个词就是“覆水难收”。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如果那个时候她肯带我走,我也可以成为人人羡慕的小公主,不至于在最难熬的冬天眼睁睁看着家里的水管崩裂,独自在一滩积水中傻站了整整一个小时,然后高烧三天不退。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如果这两年她肯回来看看我,哪怕只是给我打个电话,她就会知道,她的女儿曾经因为胃出血昏倒过两次,医生说,如果再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不好好调理,难免不会引发更重的病症,甚至有可能患上胃癌。
人人都说,女孩子要活得像个公主,冷暖自知。
公主谁不想当?可是当公主也是需要本钱的。
我的心口突然有一种硬生生的窒息感,那种感觉紧紧扼住我的喉咙,令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却连开口求救的勇气都没有。
爹不要,娘不养。这样的我,想做公主,却连幻想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既然得不到,那就不要再奢求好了。于是我对这个脸庞保养得依然滋润年轻的女人说,“谢女士,感谢你的用心良苦。可是我现在过得很好,所以,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