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杂志社为了适应市场的需要，增设了财经专栏，由秦昀亲自负责。开版的第一篇文章，秦昀就让当时在杂志社资历最浅、一直负责教育线从未接触过财经内容的童莳来配合她的工作。大家都觉得秦昀的这个决定有点儿不太靠谱，连童莳自己也心里打鼓觉得没啥底气，但既然主编已然指定自己了，那就得恶补财经知识、硬着头皮、迎着大家怀疑的目光死扛了。

秦昀选中的第一个选题是关于一匹近期在国内声名远播的“黑马”，这家私营企业的发展速度很快，销售额逐年递增，市场占有量节节攀升，但存在的问题也不少，而且这些问题对很多规模急速扩张的私营企业来说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秦昀一方面认为这个企业的老总不简单，另一方面觉得挖掘出存在的问题可以引起其他私企乃至整个市场的思考和关注，具有很大的新闻效应，它作为杂志社的开版专题应该很有卖点，能吸引不少眼球。更关键的是，其他媒体目前还没有有关这家企业的深入报道，主要是因为这位老总从来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也不参加任何公开活动，连网络上搜到的他的照片都是偷拍到的，全部模糊不清。如果我们能做出这个选题，一定是拔了头筹。

一看到这个选题，童莳的脑袋嗡地就大了，如此炙手可热的人物，那可是各大媒体竞相报道的对象啊，大家统统被拒之门外，凭啥我们就能破门而入呢？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不是要人命嘛！秦昀读出了童莳表情中蕴藏的“不可能”信息，脸色有些不悦：“还没开始认真地想一想如何操作，怎么就认为不可能呢？如果抱着这个态度，那任何事都可以找出一堆无法完成的理由。别人用过的方法我们可以接着再用，如果不成功，我们还可以想出别人没想到的方法，我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秦昀给童莳简单说了她的思路和采访建议，童莳立马记录下来，一字不落。

转头回去，童莳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到了所有关于这家企业和老总的报道，哪怕是只言片语也不放过，熟悉了手头上的材料后，童莳列出一个采访提纲，拨通了老总秘书的电话，丝毫不出意外地被拒绝了。接着，童莳按照秦昀的建议开始动用自己的网络关系一个个查找曾经与这位老总共过事的人，如合作者、高管、下级、客户、供应商甚至是普通员工，在职和不在职的都要找，而且关系越近越好、共事时间越长越好，从而从各个侧面、各个角度来剖析此人。

没日没夜地忙了七八天，童莳的第一篇财经报道终于出炉了。字斟句酌之后，童莳觉得自己已经拿出了最高水平，才一半欢喜一半担忧地将文章交给了秦昀，然后在她对面，坐立不安地等着秦昀发话，虽然童莳很希望这篇报道能得到秦昀的认可，让她觉得没有白白把这个重任交给自己，但童莳也知道自己是在痴心妄想，且别说这是自己的财经报道处女作，肯定有不少问题，单就秦昀的性格也不可能第一次就绿灯放行。

没多大会儿，秦昀头也不抬地问：“你提到这家企业是全民持股，那它的股权结构是怎样的，老总占多少，高管层占多少，普通员工又占多少？”

童莳心里一紧，完了完了，看到的资料都说它全民持股，自己也就没再深入去想，因此采访提纲里根本没涉及股权结构问题。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说：“不知道。”

“那它去年的销售额中，国内和海外部分各占多少呢？”

童莳一听，隐约记得有位已经辞职的高管提过，好像记在采访本上了，可惜当时觉得这个数据无关紧要，文章里也没有用到，自己只有个大概印象，“好像是80%和20%。”

“好像是？”秦昀的声音里含着不快，“这些重要数据难道你都记不住吗？还有，这家企业近五年来的净利润是多少？据我所知，虽然它的销售额逐年增加，但净利润却在逐年减少，这是什么原因呢？你分析过吗？”

“还没呢，净利润的数据我也不太清楚。” 童莳开始冒汗了，说话也没了底气，心里却在委屈地犯嘀咕：这些东西你从来都没有提到过，我怎么知道是需要的啊，我这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吗？

“就算这些数据文章里用不到，你也要找到并牢记在心里，连这些都不知道，你怎么去深入了解一个企业和一个做企业的人？你又怎么能让读者去读懂读透你写出来的人物呢？”秦昀的口气严厉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