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烟斗随笔》(5)

烟斗随笔 作者:(日)团伊玖磨


年春,我在柏林。那年日本选送《喀喇昆仑》和《白夫人的艳情》参加电影节,我是两部影片的作曲人,所以应东宝电影公司之邀来到柏林。当时我正在伦敦留学。

其间参加了电影节招待会,有时晚上看看歌剧。可是有一天,当我在库尔菲尔斯滕达姆大街散步时,突然一阵剧烈的牙痛袭来。那个时期我的牙不好,差不多每两三个月经历一次剧痛,而这次突如其来的牙痛,几乎使我正在走路的身体都支持不住了,以后的一连几天,更是不给半点儿喘息的机会。终于整个头盖骨痛得难以忍受,右边半个脸肿得见不得人。我在饭店的房间里呻吟了一个星期,等到电影节一结束就直飞伦敦。

我在伦敦不顾一切地冲进齿科医院。一进去,就被不容分说地施行了全身麻醉,要把坏牙全部拔掉。被麻醉后,我在朦胧的意识中还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医生之间在说“十五”、“十八”,但转眼间,病房里映着夕阳的黄色窗帘就从视野中消失了。

翌日清晨,我从麻醉中醒来,发现我的牙几乎全军覆没。我战战兢兢地用舌头在嘴里搜寻了一圈,只是偶尔遇到一颗牙,就像拴船的桩子,剩下的就是黏糊糊的、满是血腥的牙床。呜呼,一次竟然拔掉了十八颗牙!加上以前就失去的几颗牙齿,我变成了一个少了二十多颗牙齿的人。

第四天出院以后的一个月,我开始往格林公园旁边一位专门的义齿医生那里跑。每天从圣约翰伍德的宿舍穿过格林公园,溜达着去医院。伦敦特有的雾气沉沉的公园里有成群的麻雀,我在口袋里揣着每天早晨吃剩的面包渣,掏出来撒给它们,麻雀们都不怕我。

一个月后,一副精致的假牙做好了。我戴上假牙,心满意足。

安上假牙后,又去上久违了的英语会话课。老师奇怪地盯着我的脸,诧异地说:“密斯特团,太不可思议了,你的英语发音怎么突然好起来了呢?”

“理所当然。镶上英国造的假牙,英语的发音自然就好啦!”我答道。

最近,又见到那位吞过假牙的熟人,很久不见,我把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提了出来。

“你的那个独行夜路的假牙后来怎么办了?”

熟人把我拽到没人的地方,张开嘴,指着雪白的牙齿笑道:“在这儿哪。 ”

我琢磨着,下次如果去欧洲,要在德国、法国、意大利都做上假牙。然后换着戴,走到哪里换到哪里,非把英、德、法、意各国语言,用漂亮的发音说个够。

(1964.8.21)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