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整个财经班底出动释疑
中方是美国的第一大债权国,美国继续维持财政赤字,必须依赖中国的持续投资。尽管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就多次扬言,不怕中国抛售美国国债,他的理由是,如果中国这么做,将帮助美元贬值,有助于增强美国竞争力,“我们应该向他们发一封感谢函”。
但美国要刺激经济,还需要借更多的钱,因此对于中方在赤字问题上的担忧,美方自然不敢忽视。
早在布什政府时期,在金融危机之中,美方就多次在赤字问题上和中方沟通。保尔森曾回忆说,在2008年一次对话前夕,他和中国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花了相当长时间讨论能源价格上扬和环境问题,而这正是随后战略经济对话的焦点议题,但是“王最感兴趣的是美国资本市场的问题”。
保尔森说,他只能坦诚告诉王岐山美国的困难,并不忘提及中国是美国最大债权国之一。“我强调,我们理解我们的责任”。
在奥巴马上台后的第一次战略与经济对话中,美国财政部负责对话具体事宜的洛文杰(David Loevinger)对我解释说,美方当时采取的对策,是努力让中国确信,美国充分认识到财政赤字的问题。就是说,美方让中国放心,美国不会欠债不还,中国尽可高枕无忧。
美国的法宝,就是搬动美联储主席伯南克(Ben Bernanke)。伯南克亲自出马,向中方介绍了美国货币政策的情况,并解释美国相关“退出战略”的情况——即美联储如何快速消除一系列宽松货币政策的影响,避免这些大胆措施导致通胀恶性上升。
“美联储独立决策,由美联储主席伯南克来解释(相关情况),再合适不过,”洛文杰这样对我解释。
其实,出场的不仅仅只有一个伯南克。为打消中国官员的顾虑,当时的美国联邦储蓄保险公司主席希拉·贝尔(Sheila C. Bair)、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玛丽·夏皮罗(Mary Schapiro)和美国期货交易委员会主席加里·亨斯勒(Gary Gensler),以及奥巴马的首席经济顾问、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席萨默斯(Lawrence Henry Summers),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任克里斯蒂娜·罗默(Christina Romer)、白宫行政管理和预算局局长彼得·欧尔萨格(Peter Orszag)——可以说,美国当时整个的财金班底,一起登场。
欧尔萨格详细向中方介绍了美国财政赤字情况。尽管具体如何说明不得而知,但不外乎不久前我就此问题询问萨默斯时,萨默斯所选择的回答逻辑:一,美国目前仍面临经济下滑的风险,因此赤字是必须的;第二,奥巴马已制定削减赤字的计划,应该能将2009年的1.8万亿美元赤字削减至2010年的1.26万亿。
其实,萨默斯只说对了一半。最终的数据显示,2009财年,美国赤字虽未到1.8万亿美元,但1.41万亿仍创下历史最高纪录;而2010财年则不止于1.26万亿,而是达到了1.56万亿美元。
动辄数千亿美元的数值变动,也说明美国财政赤字的不确定性,这自然更加剧了中方的担忧。其中的道理也很好理解。你作为债主将大笔钱借给了张三,但张三不想开源节流,反而更加挥霍无度,那债主自然如坐针毡了。
中方自然寸步不让,并继续向美方施压。2009年7月28日,战略与经济对话中的经济对话第四场也是最后一场会议上,也即在中美双方讨论贸易和投资时,美方最终作出让步,即同意“采取前瞻性的货币政策,并适当关注货币政策对国际经济的影响。”
这也就有了中国财政部副部长朱光耀对我所言的,这是中方取得的最大成果。而此后数轮对话,中方取得的成果,很多也就是在此基础上略有神话。
但短短的一行文字,就真得做得了数吗?希腊也曾誓言要遵守财赤不超过GDP3%这根红线,但最终其财赤比例超过了13%,希腊因此陷入主权债务危机,并不得不向欧盟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救。这也是2010年欧洲债务危机的滥觞。
美国或许可以避免希腊的问题,毕竟,美国有希腊等国无法比拟的好处,那就是美元是主权货币,又是国际主要储备货币,美国可以通过美元贬值来转嫁自身经济风险。也难怪曾当过美国常务副国务卿的世界银行银行佐利克(Robert Zoellick)曾向我感叹,当他帮助其他国家努力填补财政和贸易赤字时,总是感慨美国的这一好处——可以自由发行债券和印刷钞票。
这其实也正是作为美国最大债权国中国的担忧所在。从美国财赤不断上行来看,尽管美方也作出了某种承诺,但就像雷曼兄弟在未垮台前也向客户承诺自己会绝对安全一样,美国的债务风险一天存在,中国的投资安全性就一天面临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