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小姐?”
“格兰特小姐。刚刚还在这儿的年轻女士。她是我的未婚妻。”“未婚妻,呃?”
布满皱纹的眼睑轻轻动了动。普莱斯少校说过,哈维·杰尔曼爵士扮占卜师颇为自得其乐。迪克想,要在这么个闷热不通气的帐篷里待一整天,用假嗓子说话,剖析坐在对面的人,还真需要点嘲讽世人的幽默感。不过,现在可完全看不出他心情愉快。
“告诉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马克汉姆,理查德·马克汉姆。”
“马克汉姆,”伟大的尊者眼珠子似乎向鼻子聚拢来“马克汉姆。伦敦剧院有时候会上映理查德·马克汉姆先生编写的剧作,我没记错吧?我记得,都是些-“他犹豫了一下”心理悬疑类的戏剧。“
“没错,爵士。”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剧本主题往往是分析罪犯的心理和动机。那位先生就是你吗?”
“根据素材,我尽力而为。”在对方目光的注视下,迪克突然感到一阵抗拒。
没错,他想,这老家伙还真是自得其乐。哈维爵士微微张开嘴,发出一阵类似笑声的声音。然而,他的额头仍然紧蹙。
“那当然,马克汉姆先生。你刚刚说,那位女士的名字叫……”“格兰特。莱斯莉·格兰特。”他正说着,一阵雷声响起,雨势
022
更加猛烈。顶棚上的雨声如快节奏的鼓乐,迪克不得不提高声音,“你为什么如此神秘?”
“告诉我,马克汉姆先生,她在六阿什村住了很久吗?”“不。才六个月而已。为什么这么问?”
“你和她订婚多久了?相信我,我有理由这么问。”“我们昨晚才订婚。不过-“
“昨晚才订婚啊!”爵士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头顶的灯晃了晃,一阵光亮闪过水晶球。雨势越来越大,雨
声如同咆哮,连帐篷布也震动起来。哈维·杰尔曼爵士坐在水晶球后,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来客,翻起手掌,用指头在铺着天鹅绒布的桌面上敲了敲。
“再问一个问题,年轻人,”他颇感兴趣地说道“你从何处搜集戏剧素材?”
换个时间,迪克肯定非常乐意打开话匣子。他会受宠若惊,甚至滔滔不绝。他意识到自己也许会惹恼这个尖鼻子的老病理学家,甚至引起他的敌意。但现在,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因为他心急如焚。
“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就直说吧。”
“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告诉你。”哈维爵士第一次流露出仁慈之色,他抬起头“你知道这位所谓的‘莱斯莉·格兰特’到底是谁吗?”
“她是谁?”
“我想,”哈维爵士说“最好还是老实告诉你。”他深吸一口气,从桌后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在这时,迪克
听到了步枪开火的声音。
之后,整个世界陷入了噩梦之中。
枪声并不大,但刚刚在射击场开了好些枪,他一下就听出这是枪声。
他看到帐篷侧面出现一个小小的弹孔,弹孔周围被雨水淋湿了一片。他看到哈维爵士像被猛击了一拳,向前扑倒-拳头刚好落在左肩胛下方。他看到病理学家脸上闪过不可思议的恐惧之色,这神情将久久铭刻在他的记忆中。
哈维爵士连人带桌向前扑倒,差点儿撞在迪克身上,他简直来不及伸手去挡。他的手抽搐着扯下天鹅绒桌布,水晶球啪的一声落在已被踩平的草地上。这之后,迪克才看到亚麻白套装上的血渍,痕迹越来越大。同时,帐篷外响起清晰的说话声。
“普莱斯少校,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莱斯莉的声音。
“太抱歉了,但我也没办法!迪克就不该把步枪给我!有人撞了撞我的胳膊,我的手不小心碰到扳机,不知怎么就开了枪!”声音有点远,真诚而甜蜜,穿过雨幕飘进他耳中“我-我希望没打中什么!”
当天晚上九点半,六月的夏夜夜色更浓。迪克·马克汉姆回到了自家小屋,小屋位于六阿什村边上。他在书房中来回踱着步。
“如果我能控制住自己,什么也不想,”他对自己说“那该多好。但我就是忍不住。”
“事实就是事实。哈维·杰尔曼爵士的影子清晰地映在帐篷壁上,任何人想击中他都不难。”
“不过,你想的事绝对不可能!”
“整件事,”他又对自己说道“如果不是你想象力太过于丰富,肯定能找到非常简单的解释。关键在于清理掉怀疑的蜘蛛网,这些丑陋的丝线随风飞入脑海中,网中央盘踞着怀疑的蜘蛛,每动一下就能让你感觉到它的存在。你深爱着莱斯莉。其他什么都不用多想。”
“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