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烧开了,咕噜噜地争着变成自由的水汽,麦子起身,把水灌到保温瓶里面,再找出两个水杯,沏两杯热腾腾的茶水,一杯递给树北,一杯摆在自己面前,不知不觉,喝的东西就由白开水变成了茶。
安静了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墙上挂着的时钟,咔哒咔哒地走个不停。时近中午,阳光终于能越过高大的障碍成功地照进来,也只有每天的这个时候,植物们才能努力地制造养料,就算是在冬季,也得把它们搬到外面去晒一晒太阳,就算是寒冷,也胜过在黑暗里忍辱偷生。
这时候树北的电话响了,他拿出来看看屏幕,然后慌忙地接起来,打开门跑到了屋子外面。麦子则继续喝着茶,在心里安排着故事的走向。从今晚开始,他就不再是为生活努力奔波的麦子了,而是能够掌控别人生死离别、爱恨情仇的造物主,就像他对树北所说的,有些东西是不能沾的,从中学写出第一篇不成形的小说开始,他就深深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去创造一个世界,在那里他能拥有绝对的自由。
尽管屋里屋外像是隔了一个季节,可树北的谈话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到他的耳朵里面,比如“啊,是在,不过刚到”,“还没有进入正题”,“您放心,主编大人”之类的语句,没有聊太长时间,相比之下,更像是工作上的电话。
“怎么,找到工作了?”
“也不……也不算是。还有半年才正式毕业,只是随便找了份差事先做着,学点儿东西,不至于到时候一下子被抛入到社会里适应不了。”
“我大学刚毕业的那会儿,也是和你一样的。”麦子说,“第一份工作一定要好好去干,它会影响你很多的。”
树北点点头,面前的茶水已经凉了,却还是满着的,他端起来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又喝了一大口。
两个人谈了些不疼不痒的话题,树北像是很紧张一样,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幽默感,对于麦子刻意说出的惹他发笑的言语,也只是应付似的笑上几声。他们谈了许多,从麦子的小说到最近的菜价又涨了,相差不到五岁有余,若是要附庸风雅的话,也勉强可以算作是忘年之交。
聊得累了,麦子就带他来到书房,说是书房,不过是麦子的工作室,里面满满的都是书,小到小学时的语文数学课本,每到学期末,都会发觉书页少掉了将近一半;大到某一问题的专业典籍,仅仅是《旅行家》杂志,都把窗台加高了几尺。平时麦子就是在这里写小说、改稿子。电脑放在桌子上仅有的一小块空地上,有时也会直接就放到书本上。大多时候屋子的窗帘是拉上的,除去葵心血来潮要为他收拾一下,若刚巧是午时,书得以晒到阳光,散出发霉的味道,麦子说这是思想。
“上次从这里借走的《海浪》还没有看完,晚些时候再送过来。”
“喜欢的话,就留下吧,那本书很美,只是……”麦子说着,忽然看到了墙上的一处斑点,眯起眼睛看个真切,是实实在在的污点,而不是蜗牛壳或是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