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堂被灭已有半个多月,我漫无目的地晃荡到一个小县城,找到城里最大的酒馆,上到二楼要了张临窗的桌子。这样,只要我用心听,周围所有人的对话,基本都可以听到。
不是我有窥探别人隐私的陋习,而是我实在太想听到一些飘香堂的消息。放走万金之后,我先跑到没有人烟的深山老林里躲了好些天,终日与猴子为伍。行走江湖那事?我不说了嘛,我到哪里,哪里就是江湖。可日子一长,感觉不对劲,还是离开吧,因为猴子们已经开始帮我抓虱子了。再待下去,我该返祖了。
侧耳探听一会儿,我发觉大众更热衷于讨论谁家的老婆偷了男人、谁家的男人召妓被老婆抓个正着这类事。他们口中唯一的刑事案件是赵举人家的母狗被刘秀才养的公狗强奸了,这还了得?赵夫人可一直拿这条狗当自己闺女看,就差没让它上桌吃饭了。既然是闺女被强奸,自然就要去县衙理论。大老爷一瞧,一举人一秀才,这还用想吗?当下便判了公狗入狱二十年。
正准备结账走人,身边传来这样一句话:“大事?那得算是飘香堂的事了。”
我迅速转过头去。从打扮上看,说话的是一个镖师。他的四周已经围了一圈人。人越聚越多,待到有人央求他讲完,他才露出满足的微笑。我屏住呼吸,生怕漏掉一个字。
“一个时辰呀,一个时辰!飘香堂呀,飘香堂!”
“怎么样?”有人问。
“怎么样呀,怎么样?飘香堂,没了呀!没了!也算是家老字号了。就这么没了呀!没了呀!”
我接受不了他的说话方式,如果现在有人要买这家伙的命,我应该不会收钱。
“谁做的?”接着问。
“那还用说,这年头,除了他们,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镖师不屑地说,然后带头哄那个提问的人。他有意在避免提及斩龙会,却没有发觉,正是那人的提问,他才能显出不屑,并成功地领导了一次众人。这便是最原始的恩将仇报。
“人呢?飘香堂主明敖呢?”
“不知道,应该是死了。飘香山庄现在已经变成鬼屋了,就算那些人走了,也没人敢去。”
“听你这么说,那斩龙会怎么像蝗虫似的,到哪儿哪儿遭殃。”
这人厉害,只一句话,便让空气凝结,并将恐怖气氛遍布至各个角落。
人在认真偷听的时候,往往会忽略周遭的事物。这不,不知何时,有个青衣少年坐到了我对面,咧着嘴冲我傻笑。北方人的模样,却不见粗犷之气,五官甚至透着精细,就是胸肌特别发达,和他瘦弱的身体不成比例。
“你在偷听人家说话?”他嬉笑着问,声音清脆,有些妩媚。
“你在偷窥我偷听人家说话?”我反问。
少年笑得越发灿烂。他前倾身体,凑近我的耳边,悄声道:“小子,我认得你。”
我说:“要不要和我的剑也认识一下?”
“不急。咱们还会再见面的。”说完,他好似飘一般地下了楼。本以为只是个路人甲一般的小角色,谁知他顺手拿走了我的钱袋,引出了一连串的麻烦。
发现银子被偷是在结账的时候,我在包袱里摸了一遍,告诉堂倌,钱被人偷了。
堂倌叫嚣着,甭当我是三岁的孩童。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你根本就没有银子,就是想白吃白喝,门也没有,连窗户我都给封死了。
此时,旁桌的人对他说:“小二儿,再来壶酒。”
如同褶大了的包子,他刚刚冲着我充分张开的五官此刻完全挤在一起。爷儿,稍等啊您。他朝着楼下喊道:“老东西,送一壶烧酒来。”
“来……来……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