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喝着奶茶沿着初春的河岸慢悠悠地散步,裴兴说,学妹,我们来吟诗作对吧。
然后,他微微地仰起头颅,把鼻孔用标准的四十五度角对准我,含情脉脉地念道,天上一轮明月照。
我想了想,说,地上两个傻逼走。
他疑惑道,啊?
我愣了一下,连忙解释,不是我们两个,这里的两个不是量词,是代词,可以代表任何两个。
裴兴放下心来,继续说,冬雪甘愿为冷月飘。
我说,男人都爱去青楼走。
他的嘴角抽了抽,不再跟我吟诗作对了。他说,我向来喜爱学妹的才情,今日看来不过尔尔,我要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今后我们之间的发展方向,短时间内就不要再见面了吧。
我表示赞成,于是决定先陪他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东西,然后,各回各家。
刚进便利店胡莱莱就打来了电话,她在电话那头有气无力地说,你家怎么连个七度空间都没有啊,你快点回来,我在你家“血流成河”了!
我挂了电话,一个人默默地移动到女性生理期用品的货架旁,拿了两包七度空间。
结账时收款小哥把七度空间和裴兴买的消夜一并打在一张凭单上,方才我的愚钝让裴兴很是郁闷,此刻涉及到金钱问题更是让他黑云压顶。他立即严肃地指出这种做法的错误性,要求退出付款模式,重新打印购物凭单。
一股难以言表的尴尬,以我和裴兴为圆心蔓延在无辜的便利店里,我干笑了一声,说,那就重打吧。
收款小哥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特地提高了嗓门对我说,两包七度空间,请付十九块六毛!
在等待结账人群的强势围观下,我掏出钱包开始翻找十九块六毛,可是,翻了半天也只翻出十块五毛,那个五毛还是刚才裴兴找给我的。
我朝收款小哥微微一笑,说,不然你再重打一张,我只要一包……
在收款小哥即将发飙的扭曲表情下,我默默地诅咒胡莱莱一辈子都不来“大姨妈”。
不用麻烦了,和我的一起结好了。
随着一个沉稳好听的声音,有人从后面递过来一张钞票。
我感激涕零地扭过头去,白色灯光下,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就那样高高瘦瘦地立在那里,像陌生人那样遥远地微笑着,露出一点点白亮的牙齿。
顾轻决。
脑海里闪过这三个字的时候,我整个人僵在那里,手脚冰凉。
怎么会是他呢?对了,想起来了,胡莱莱说过顾轻决回来了……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只一眼,我心里已是天翻地覆。
真是没出息啊,阮云喜,我泄气地想着。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有点吃惊,那么长的时光刷地一下子流逝,怎么他的脸还是好端端的跟从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之前我也不是没想象过重遇顾轻决的情形,按理说应该是在一个狂风暴雨过后的白昼,我穿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昂首阔步地走在被雨水冲刷得闪闪发亮的道路上。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秃顶发胖的老男人,他干瘪的胳膊正被一个满脸疙瘩的女人紧紧地环绕着。我一边数着他脑袋上仅有的几根头发,一边回忆,在一个悠长的“哦”之后,恍然大悟地说,原来你是顾轻决啊,好久不见。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吧,而不是在一家拥挤的便利店里,他依旧蛾眉螓首美好如初,瘦削的下巴连着颧骨,狭长眼角的气场也依旧那么强大,瞳孔凉凉的像豹子的眸子。而我,手里拿着两包卫生巾,尴尬地埋头寻找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