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不用眼睛就将魔方迅速复原。
后来我听夏微说,这种玩法叫做“盲拧”。玩魔方的人只要记住第一眼看到魔方的样子,就可以闭上眼睛将颜色混乱的魔方复原。
顾轻决就和他的魔方一起度过了一整个学期。直到寒假前夕,班长提出举办一场联欢会,班里的每一位同学都要准备节目,参与演出,可以几个人一组,也可以自己单独表演。演出表的统计任务交给了文艺委员。
一周的时间,所有人都提交了表演项目,小品、歌舞、萨克斯风、魔术、街舞,花样繁多。还有人打算把家里钢琴搬过来,表演个人钢琴独奏,所有人都对联欢会充满了热情。
夏微说她要表演诗歌朗诵,我和陆小虎则决定一起说一段天津快板。
周五放学后,我等陆小虎一起练习,教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个人。文艺委员在座位上认真地核对名单,然后,转身问正在收拾书包的顾轻决,你要表演什么?班里可就你一人没上交表演项目了。
顾轻决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她一眼,说,我什么都不会。
文艺委员觉得他这种简短的回绝方式让她很下不了台,尽管此时教室里的旁观者就只剩下了我和陆小虎,但她依旧为了捍卫尊严而提高了声调,你是不是咱们集体的一员?大家都有节目表演,怎么就你一个人搞特殊?
顾轻决说,我真的不会。
他看起来有点为难,并不是有意在和文艺委员过不去。但是没办法啊顾轻决,你已经给人留下了孤僻耍酷的印象,这个标签就会在你面对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出现在你的脑门上,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无辜。
文艺委员像模像样地把小本子往桌上一摔,说,你就是缠着纱布表演木乃伊复活,也得给我站出来表演!不要因为你一个人影响了我们班的整体氛围!
教室里静悄悄的,穿堂风一阵一阵涌进来,顾轻决站在那儿一句话也没有说。我透过他身后的玻璃窗,看见窗外大片的蓝天,他离天空那么近,因此显得离我们非常遥远。
半晌,我鬼使神差地说,不如……就表演盲拧吧。
顾轻决看向我,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地看着我,那双平日显得不近人情的眼睛里,似乎闪耀着一种带有温度的光芒。
我似乎还看见他冲我笑了一下,虽然那个笑容非常短暂,但绝不是我的杜撰,绝不。
他对文艺委员说,可以吗?盲拧。他晃了晃手里的魔方,真心诚意地问。
自那之后的半个月时间,每天晚上放学后,我和陆小虎都会留在教室里练习打快板,而顾轻决就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写作业。有时候陆小虎会找他帮忙看我们背台词,他拿着小小的台词本认真地核对,告诉我们哪一句台词说错了,哪一句和哪一句的顺序颠倒了。
而我们就帮他掐时间,看他最快可以在几分钟之内把魔方复原。
联欢会来临,顾轻决上台表演,他的眼睛上蒙着红色丝巾,衬得皮肤洁白如雪。我紧张地看着讲台上的顾轻决,他修长的手指快速转动着一格一格的彩色方块,像是在搭建一座与世隔绝的城池。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温暖的彩色灯光下,主持人声音洪亮地宣布了他的成绩,五十六秒七三。短暂的寂静过后,班级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随着他眼睛上红色丝巾的掉落,我知道那个在他额头上贴着的标签,也已经渐渐地淡下去了。
有女生在联欢会结束后,围上去请他讲解盲拧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