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瑶问我怎么了,我于是把叔叔的事告诉了她。她想把她的零花钱借给我,但是她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她的零花钱加起来比婶婶说的医药费差了十万八千里,那点钱根本帮不了我,我谢绝了她的好意。
米瑶让我别急,说再帮我想想法子。我没当回事,她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她父亲再有钱那也是她父亲的,估计顶多给她几百上千块零花钱而已。
我低估了米瑶,没两天,她雄赳赳、气昂昂地把四万块现金交到了我手上。我十分吃惊,问她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钱,她却不肯告诉我,说是秘密,让我先帮叔叔交医药费。
来历不明的钱,我死活不肯要,而且我担心米瑶偷了她父亲的钱,我怕连累了她。米瑶见我执意不肯收,无奈之下只好告诉了我钱的来历——是安和给的,她把我的事告诉了安和。
我非常意外,没想到米瑶会找安和,也没想到安和会借这么多钱给我,对于我这个穷学生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打电话给安和,他却用平静的语气要我先帮叔叔交医药费。
米瑶一脸委屈,“本来姐夫不让我告诉你的,这下他会怪罪我了,好人真难当啊!”
我拥抱了一下米瑶,“谢谢你,米瑶,也谢谢你姐夫,我以后一定会把钱还给他的。”
“那是你的事情了,对了,这事别跟我姐提,切记切记。”
我有些糊涂,她到底是不是米兰的亲妹妹?
我带着钱回了趟老家,婶婶听说我弄到了钱,一见到我如见到了救星,在我面前也不哭哭啼啼了。也许她太担心叔叔被医院赶出来,反而对我如何弄到钱没怎么在意,只是连声称赞我“可真是个有办法的人”,那语气挺像菲利普太太说于勒叔叔,“可真算得一个有办法的人”。
婶婶对我说了一千句一万句谢谢,连平日里对我凶神恶煞的叶莺也变得十分有礼貌了,叫我姐姐,这丫头以前可是倔得要命的,我就是把她打得头破血流她也不会叫我半句姐姐,有时还跟她母亲一样叫我“扫帚星”。有钱能使鬼推磨,真不假。
叔叔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绷带,腿上打着石膏,动弹不得,看起来有点滑稽,他红着眼圈跟我说着:“孩子,谢谢你了。”
叔叔尽管窝囊,但我的印象中他从未红过眼圈,从未掉过一滴泪,看着他的样子,我心里一动,我觉得我以前不应该讨厌叔叔。
医药费解决了,大家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婶婶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在老家待了一天,我坐火车回学校,婶婶去火车站送我,大学四年来,她第一次去火车站送我,她在车站给我买了方便面,让我在车上当晚餐。她的改变让我一时无法适应,但是我心里充满了温情。
我想如果叔叔家的经济情况好一点,婶婶以前也许不会对我那么凶。
火车到达芜平是晚上十点多钟,从老家到芜平只有一趟列车,时间也不太合适,但无他选择,除非坐汽车,不过坐汽车花费的时间太长,而且车费更贵,所以大多时候我选择坐火车。
虽然婶婶叮嘱我下了火车给她打电话报个平安,可是出了车站,我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安和,我在医院里看到叔叔一家人舒心的样子,总是不经意地想起他,我心里充满了感激。安静生病时告诉我安和的手机号后我就把它背下来了,其实我是个对数字很迟钝的人,米瑶的手机号就花了我大半年时间才记住的,米瑶因此说我没心没肺。其实我自认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而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
安和听到我的声音似乎有些意外,问我在哪里,我说在火车站,刚从老家回来。他问我是不是没公交车坐了,我说不是,可是他让我在停车场等他,说他过来接我。我想拒绝,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安和的车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车灯把雨丝拉得又细又长,虽然有点凉,但我不觉得。
“怎么样,叔叔没事吧?”我一上车,安和就问我,他的脸上流露出关心。
“没事了,真的很谢谢你。”
“不客气,还记得我说过吗,如果有困难记得找我,你这次不对,没跟我说。”
“对不起,谢谢你了。”
“你已经说了一万遍谢谢了。”
“还是要说谢谢,不过请你放心,我以后会想办法还你钱的。”
“不着急,你别把这当成负担,有就还,没有就算了。”
“不行,我一定会还的,你给我时间。”
“好了,先不说这个,吃饭了没有?”
“吃了。”
“方便面?”
他似乎洞悉一切,我无法骗他,点了点头。他于是把车开到了一家餐馆,我不想下车。
“怎么了?”
“我不饿。”
“下车。”他的语气不容我拒绝。
他总是这样,我很讨厌他的这种语气,想反抗,可是他好心去车站接我,又好意请我吃饭,我怎么好反抗呢,那样不是太没礼貌了?我只好乖乖地下了车。下次,绝对不能这样任他摆布,做人要有主见,否则被人轻视。
吃完饭,他开车送我回学校。CD里如水般的音乐轻轻流了出来,居然是《月光之尘》。我有些意外。
他看了我一眼,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问道:“怎么,很意外吗?”
“是的,你怎么有这首曲子?”
“昨天在音像店找到的。”
“你真的很喜欢它吗?”
“当然,不然干吗费力气去找。”
“你那么忙,可以跟我说,我给你找啊。”
“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干吗要麻烦别人呢。”
“我希望能为你做点事情。”
“为什么?就因为我借钱给你了?”
“可能有一点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