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浸在对安和的思念中无法自拔。
看到落叶会思念他,看到月光会思念他,睁开眼睛是他,闭上眼睛也是他,思念无处不在。以前思念他还有希望,现在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死了,他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不会再跟我说想我爱我的话了,他什么也不会跟我说了,他成了一个影子,我再如何思念,再如何难过,他都不知道了。
我揣着思念无处安放。
每日每夜,痛苦与思念把我紧紧包围,折磨着我,吞噬着我。
米瑶不停地安慰我,劝我忘了安和,忘了从前的日子,开始新的生活。
我也想按米瑶说的那样,不去想安和,不去回忆从前,可是我做不到,想尽办法也做不到,我还是想他,还是忘不了那些日子。
怎么能忘得掉呢,安和,我的安和,他是我命里的人,他是我的第一次,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拥抱,第一次相爱,第一次思念,第一次……他是我爱情故事里所有的第一次。
我忘不掉啊,忘不掉!
除非我死了,可是下辈子我还是要遇到他的。
安和,你知道吗,我想现在就去下辈子,我好想去你那个世界,那里有你,有安静。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幸福地生活,我给安静讲故事,她给我笑容;我给你弹钢琴,你给我拥抱。
安和,你让我去,好吗?好不好?
安和不让我去,我中了他的计,他要我活下去,快快乐乐地,坚强乐观地活下去。
这一辈子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真的好寂寞啊,好寂寞。
韩亚知道安和的事了,米瑶告诉他的。也许米瑶觉得多一个人安慰我会好些,米瑶似乎也没那么排斥韩亚了,居然还让韩亚来我们的住处了。
韩亚用一个男人的怜悯之心关怀着我。他带我去看电影,带我去逛商场,带我去郊区兜风,还经常讲笑话给我听,他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从悲痛中挣脱出来。
可我未能让他如愿。在电影院直到电影散场了我也不知道放映的是什么内容,在商场我的目光只会停留在KISSCAT的专柜,在郊区我只会想起安和老屋后面的树林和那些落叶,韩亚说的笑话再怎么好笑,我也笑不出来。现在,笑对于我来说格外奢侈了。我不知道我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没有安和的那个秋天一直是阴天,安和把阳光带走了。
没有了安和,没有了阳光,我如何能笑得出来。
我不但很久没有笑过了,也没有哭过了。笑和哭都变得艰难,我的心似乎麻木了。
韩亚曾经带我到没人的地方,要我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可我也哭不出来了。
我的泪已经干了。
我的笑,我的泪,全都被安和带走了。
我的灵魂,我的整个世界都被安和带走了。
我再也没有弹过《月光之尘》,我很遗憾,安和来北京看我时我没给他弹这首曲子。
韩亚也没有放过那张CD,他换了一种很轻快的音乐,可以令人愉悦,不过对我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但是,安和说过喜欢看我坚强乐观的样子,所以我只能努力让自己开心起来,尽管这种努力真的很难很难。
终于,我渐渐恢复过来了,这个过程很艰辛,我付出了很多努力。
米瑶不再为我担忧了,她说时间是最好的医生,能医治所有的痛苦,能冲淡所有的回忆。
我没有辩解,她不知道我对安和的回忆已经刻在骨子里了,时间根本无法冲淡,即使冲淡也只是一些表面的痕迹。
曾经深爱过的,曾经刻骨铭心的,怎么会被冲淡呢?怎么能被冲淡呢?
米瑶和男人交往了,不是林宁,而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一个有妻室儿女的男人,一个房地产商,其貌不扬,自以为是,开了辆奔驰,有好几套房子,估计也有好几个情人。
我很诧异,无法理解米瑶的行为,难道这就是她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后想要的男人?我不相信,她怎么可能爱上那样的男人呢?那个男人除了钱一无是处,更谈不上什么人格魅力。
林宁很伤心,求我帮他,要我阻止米瑶,他说他爱米瑶,他不能看着米瑶自甘堕落。林宁说米瑶是为了钱,但我不相信米瑶是为了钱,她家里有的是钱,她没必要作践自己傍大款。
我问米瑶到底是为了什么,米瑶只是用忧郁的眼神看着我,不给我答案。
我劝她不要玩火,可她不听,她变得无比固执,义无反顾地做了那个男人的情人。
林宁痛心至极,失望至极。他连米瑶的手都没碰过,米瑶却投身于那样一个粗俗的男人的怀抱。其实,我都不舍,更别说林宁了。
一个深夜,林宁喝醉了酒,撞车了,撞断了一根肋骨,也许他曾经以为米瑶是他的那根肋骨,他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米瑶去看他,他拿起一个玻璃杯砸中了米瑶的额头。米瑶本来可以躲过去的,但她没有躲,她接受了林宁的愤怒,接受了林宁的绝望。
血流了下来,林宁哭了,哭得很心疼,撕心裂肺,米瑶却对林宁笑了,笑得很凄凉。
我知道,林宁和米瑶被那血永远隔开了,米瑶对林宁最后的歉意也没有了。
从此,米瑶的额头多了一道淡淡的伤痕,从此,她一直留着长长的刘海儿,把那道伤痕遮住了,宛如她心底的秘密,遮得严严实实。
而我,似乎更加明白——原来,爱是会留下伤痕的,我的手背,米瑶的额头,林宁的心。
林宁出院后,我再也没见到他了,他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他离开了北京,也许没有,也许会在某个夜晚,把车停在小区附近,远远地守望米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