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奇怪的丧事。
在北京西三环这样的繁华路段,影视公司这样大张旗鼓地设灵堂办丧事还是头一回。灵堂是由会议厅临时改成的,到处挂满了“英年早逝”、“音容宛在”之类的挽联。花圈簇拥的灵台上并没有放死者的遗像,只是孤伶伶摆着一个黑底描金的灵位。那些络绎不绝前来吊唁的人们,其实都不认识这个车祸身亡的死者。他们是被铺天盖地的报道吸引来的,大家都想看看死者的妻子——那个眼下红得发紫的影星。
年轻的女人身着黑裳,头戴白花,呆立在丈夫灵位前,机械地向行礼的人们还礼。丧事主持人是她签约公司的代表,正声情并茂地念着一篇唁文,表达着妻子失去丈夫的悲痛和绝望。但人们并没有看到未亡人应景的呼天抢地和悲痛欲绝,她那美丽的面颊上甚至没有一丝悲伤的表情,她只是呆呆地,甚至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眼神落寞地落在墙角某处。
不少人在悄悄议论。
“年纪轻轻守了寡,怎么看她那样子好像一点儿都不难过。”
“别这么说,她只是命太硬了,听说前几年才把她父母克死,这回又克死了老公,真是作孽!”
“是啊,她多命苦!可她没有倒下,就冲这点儿我佩服她!”
就在这当口,门口失控了,一群带着相机的人突然冲了进来。领头的一冲进来就指着未亡人大声斥责:“你这个虚伪邪恶的女人,你丈夫是被你害死的!”
灵堂里一片哗然。主持人愣了一下,立刻失控地大声叫保安。
另一个冲进来的人高高举起记者证,“请大家安静!我们是来给死者申冤的!他妻子虽然能逃脱法律的制裁,但逃脱不了道德的审判!……是的,交警已经给了死者车祸身亡的鉴定,可大家不知道这件事背后是有隐情的!死者生前给我们打过电话,留了遗言,现在我们放给大家听!”说话间有人举起一个扩音器,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开来。
“告诉你们江盈盈根本不是你们媒体描述的那个样子……你知道她是怎么混进娱乐圈的吗?她上过的每一部戏,都给导演和制片人献身过……是的,我是个没用的男人,头顶的绿帽子都绿得长毛了,才有勇气把这些真相说出来,我是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死者的声音阴郁诡异地在灵堂上空回荡。人群一阵阵骚动。主持方的人几度冲上去与来人撕打,但仍没能阻止录音的播放,更没能阻止记者们频频拍照,场面一片混乱。
刚刚还在爱心泛滥的人们被录音煽动了,他们急切地希望知道事情的真相,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那个听起来罪大恶极的未亡人。未亡人的脸色煞白煞白,但始终一言不发。突然,她转身抱起丈夫的灵位,在嘈杂之中冲出人群,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