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更红了，但是还是乖乖地伸出手。他那样子好玩极了，也可爱极了。

我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摸出眉笔，在他手心开始写字。他的手一直在轻微地颤抖，并且流淌出细微的汗水。有些数字刚写下就模糊了。

他可怜巴巴地要求我再写一遍。

本小姐没有兴致写第二遍。

我朝他挥挥手，说再见。

走出不远，我终于忍不住笑翻了。

哦，可怜的孩子，那个号码是我故意写模糊的，我只不过是想逗你玩玩。

我边走边拿出手机给南西铭发短信——为什么不理我，你在吃醋吗？

编写完后，我又把“吗”字和问号删除了，换成了句号。

然后，我闭上眼睛按了发送键。

19

我始终没有等来南西铭的短信，这让我失望了好一阵子。阮诺那次被我大伤元气后，就没有跟我再联络了。后来，我从同学口中得知他喝酒喝到胃出血，在医院躺了好些日子。

我对他充满了内疚，可是却放不下面子去道歉。

失去了最重要的经济来源，这个最期待的寒假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李菊花仍旧早出晚归，自从上次闹搬家的事情之后，我跟她就有了一层隔阂。她在我面前变得小心谨慎，甚至某些时候可以用卑微两个字来形容。

我有些同情她，可是这并不能阻止我对她的鄙视。

小年那天晚上，她特意打扮了一番独自出门了。我知道，她是去了季叔叔的墓地。

那个男人是她一辈子的痛。

我独自一个人去了露台，看着夜色中的万家灯火，寂寞和悲凉将我包裹得密不透风。

南西铭，你在哪里？

我朝着他家的方向望去，再慢慢地蹲下，用双手抱着膝盖取暖。泪水不经意间矇眬了双眼，如果看不见了，是不是就不再想念？

不再疼痛。

正在这时，手机却响了。

我呼啦一下站起来，万分激动地按了接听键。可是，让我失望的是，这个声音并不是来自让我思念到痛的南西铭。

“你是谁？”我问。

电话那边传来急促的喘息声，然后是断断续续的声音。“我是程陌，你……还记得我吗？”

我大吃一惊，脑海中迅速浮现出那个脸红的少年的形象。

“你怎么知道号码的？”我好奇地问。

“我将模糊的数字，从一到九试了个遍。今天，终于让我给碰出来了。”他显得很高兴，“今天运气真好。”

哦，天！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我有些感动，突然又想哭了。

“你真厉害！”我说。

“呵呵。”他的笑声很傻，鼓了很大的勇气开口，“可以一起出去玩吗？我想请你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摩天轮……”

“再说吧。新年快乐！”

“千寻……喂……”

他还要再说什么，我已经匆匆挂了电话。强忍的泪水再次泛滥，我伸手胡乱抹了一把。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季叔叔和李菊花曾经带我去过那个地方。他坐在旋转木马上，将我放在他的怀里。木马开始转动了，发出欢快的声音。

我在他怀里手舞足蹈，笑靥如花。

此去经年，那些记忆已经模糊。可是，我知道，曾经的曾经，我也那么近的触摸过幸福了。

20

寒假之后，新的一学年也开始了。

选择兴趣小组时，我特意选择了摄影小组。正当我为照相机发愁时，阮诺再次出现了，他在校外的巷子里将我拦下，递给我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送给你的。”他说。

我接过来，打开盒子，一款索尼的新款相机立刻呈现在眼前。我被他不计前嫌，雪中送炭的精神感动了，眼眶又讨厌地湿润了。

“谢谢你，诺诺。”

“呐，臭丫头你跟我客气干吗呢。”他受宠若惊，反倒不好意思了，傻乎乎地挠着后脑勺，“你这样子真不习惯呢。”

“哈哈，老娘跟你开玩笑呢。”

我大笑着，像过去一样在他胸前捶了一拳头。

他突然握住了我伸过去的手，将我捏得紧紧的拳头双手抱在胸前。他抱得很紧，像钳子紧紧将我套牢，我用了很大力气也无法抽出来。

“喂，你放开我。”我冲他使劲儿吼。

“千寻，我真的太喜欢你了。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是……只要我喜欢你就够了。”他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语无伦次，“你跟我一起吧……我好爱你……我不在乎你心里装着别人……”

我伸手就给他一巴掌。

伴随着响亮的啪啪声，地面同时传来钝重的声响。

我们同时怔住，将目光移向地面。照相机可怜兮兮地躺在摔碎的盒子里，被初夏的光照耀出一片悲伤。

仿佛濒临死亡的病人。

这时，我才想起扇他耳光前，手里还拿着照相机。看着满地的狼藉，我猛然意识到，我跟阮诺刚刚修复的友谊彻底破碎了。

但是，我并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