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鹏陷入了长久的思考和分析中,直到思路被情报部长冯劲松的话打断了。
冯劲松、陈茂鹏、杨良书都是一同加入中国共产党又一起长征来到延安的,三个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彼此之间无话不说。冯劲松的身形和陈茂鹏、杨良书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身材矮小,只有一米六五,当初报考武汉军校的时候差点儿因为身高不够落选,但人却极为精悍,脑子灵活,身手敏捷。他摸着下颌那里稀稀拉拉的胡须,“你不用说,我都清楚。我的意见是高飞写完书面报告,放人。”
陈茂鹏反问:“放人?”
冯劲松干脆地回答:“高振麒昨天晚上,哦,就是年三十晚上发来的电报证明高飞没有参加‘汉训班’,更不会是军统特务。”
“你怎么不早说?”浓雾立刻笼罩了陈茂鹏,“你就这么相信高振麒的话?就凭一个电报,你就确信高飞不是‘汉训班’出来的人?不是潜伏到延安的特务?”
“我也想看看甘南山甄别高飞的结果。我这几年的情报基本都给你了,对吧?”陈茂鹏“嗯”了一声,冯劲松点头接着说,“高振麒是我们的人,没有理由怀疑他。还有,我有自己的打算。你想,这几年高飞做了什么吗?什么都没做嘛。在我看来,即使他是军统特务,也在延安的几年时间里放弃了过往,投身到革命里来了。所以,要放人,放人。”
冯劲松说话间眼里满是精明的光亮在闪,看着他的眼神,这让陈茂鹏心里开始明朗些许,但仍犹豫不决地说:“那我这就放人?”
摇摇头,冯劲松说:“这个时候就放有些不合适,还是等老杨来寻人时我们再放吧。”
陈茂鹏说:“但甘南山也是不会说谎的。”
搓着手掌,冯劲松说:“事情比我们预计的还要复杂。不过,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话音刚落,听见警卫员在外面说话,“杨政委您来了,快进屋吧。”
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冯劲松和陈茂鹏对望了一眼,一起转头看门口的方向。一脸严峻的杨良书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火炉旁边。陈茂鹏刚想开口,杨良书摆摆手,“你别说了,我就是来看看。”
陈茂鹏连忙解释:“今晚不是我故意的。老杨,真过意不去啊,大年初一又是新婚之夜,这事儿闹得……唉。红叶还好吗?”
杨良书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红叶没事。不过,对我来说,于公,我是高飞的领导我要过问;于私,我是他岳父也该问。你们算什么事儿啊,新婚之夜把人带走,谁没有情绪?还有,要是高飞没问题,你们得给我全家有个交代。”一股脑儿发泄完,像是突然没了力气,过了几秒钟才唉声叹气地接着问:“你们俩给我说实话,高飞到底有没有问题?是不是特务?还有,高振麒到底是什么人?”
冯劲松抢先回答:“即使有问题他自己也能说清楚。再说,高振麒确实是我们打入国民党军统西安情报站的人。”陈茂鹏讶异地盯着冯劲松,冯劲松不去理会陈茂鹏,低头从口袋里掏出烟卷,陈茂鹏会意,不再说话。冯劲松把烟卷分别递给杨良书和陈茂鹏,杨良书听见冯劲松这么一说心情好了许多,“他会是特务吗?”
陈茂鹏和冯劲松都想说: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特务,即使有高振麒的电报、杨红叶对他的证明,但是甘南山认定高飞是“汉训班”出来的特务那就基本错不了,因为甘南山交代问题从来不撒谎。
面对杨良书,两人却同时摇头否认。
微微点点头,杨良书让冯劲松给他和陈茂鹏点上烟,坐等高飞写完书面报告好一齐回家。
凌晨四点左右,陈茂鹏送走杨良书和高飞之后,又和冯劲松密谈了很久,商量好了几个预案方才分手,各自回家休息。
夜已经很深了,借着微黯的星光,杨良书、高飞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农校的家,杨良书看着高飞走进新房。
杨红叶一直坐在炕边上等着高飞,见他回来,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她忙起身去给高飞打洗脚水。
高飞在烛光下看着杨红叶,轻轻地说:“那个姓甘的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