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也是这样。”陈茂鹏眼里透着无奈。两人各自坐下闷头不语,也不管其他人。
刺耳的下课铃声响起,向辉站起来,到了门口又迟疑地站住了,陈茂鹏见状起身过去,在他身后低声说:“去吧,有我呢,不会有事。”
学生们围在甘南山周围请教一些刚才教授的课文问题,他看见向辉心事重重走来,对学生说:“等下午放学之后,我再给你们补习一下。”于是撇下学生问向辉,“有事?”
向辉点头,“老陈来了。”
甘南山有点儿惊讶:陈茂鹏是没有急事不会到学校来,看来他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到来了。他把手里的教材和备课本交给向辉,草草交代了几句,自己走向学校大门。向辉在他身后叫他,“他们在我办公室。”
甘南山回头,强忍着心酸,“告诉他们,我在门口等他们,别让学生们看见,以为他们的老师是坏人。”
这一行人很奇怪,要被审查的人带头走在前面,以陈茂鹏为首的边保部的干部反而走在他身后。到了边保部,陈茂鹏说:“老甘,去审问室吧。那里有个特务,你们对质。”
甘南山看了一眼陈茂鹏说:“好吧,我听从组织的。”
两人走进审问室,特务看见甘南山进来,就喊了一嗓子,“组长,愧对你的信任,我没有完成任务。”
屋里所有人的眼光聚集在甘南山身上,甘南山冷冷地看着那个特务,“你认错人了。”然后回头对陈茂鹏坦然地说:“我的一切活动我都能说清楚,而且有证人。”
审讯特务的人要甘南山坐下,陈茂鹏摆手,“隔离审查吧。让他自己慢慢交代。”
陈茂鹏带着甘南山去了另外一间屋子,里面有张床,铺着稻草,还有一张桌子、两张凳子,桌上摆着一盏油灯。
“坐吧,老甘。”
和陈茂鹏隔着桌子,甘南山坐下。他觉得冤枉,对陈茂鹏说,“特务诬陷我,我是跳进延河也洗不清了啊!”
陈茂鹏鼓励他,“要相信组织。”
“陈部长我明白你的用意。”
“明白就好。”陈茂鹏不想再多说什么,隔离审查其实是对甘南山一种变相的保护。
但陈茂鹏忽略了甘南山是个内心敏感、神经纤弱的知识分子,这样的对待无疑对他是一种严重的打击,更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在隔离的地方没日没夜写交代材料,甘南山自从学校出来,就没有合眼好好睡过觉。终于有一天,他精神彻底崩溃了,他试图用皮带吊在门框上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是外面的警卫听见凳子倒地的声音,他真的就自尽了。
陈茂鹏听到这个消息,马上赶了过去,陈茂鹏对他说:“老甘,你可不能寻短见啊!”
甘南山看着他默默流泪,摇头,似是已没有生路,无比绝望的样子。
一定要解救甘南山!陈茂鹏转身又去提问那特务,那特务还是那样说,“是甘南山指示我的。”这次,他的话把陈茂鹏给惹急了,抓住他的衣领提起来,狠狠挥拳揍这个特务。旁边的人见状连忙拉住他,“陈部长,这是违反纪律的。”一听纪律,他颓然地住手了,狠狠盯着那特务说:“我不信没法治你。”
陈茂鹏没法不急,因为高飞的原因,杨红叶也被勒令停职写检查,当初在北平怎么介绍高飞入党的、高飞在延安的点点滴滴都要她详细地写出来。陈茂鹏觉得自己像是在箍着一个四处都在漏水的水桶,他一旦松手,这个桶里的水就会倾洒到地上,四处横溢。
2
高振麟没叫秦栋就去戏班约上燕子,带她来到金老板的布庄,给她做了几身上好布料的旗袍。接着是逛街、吃饭、看电影。临分手时,高振麟对燕子说:“明天我们去大雁塔玩儿。”
接近燕子,让燕子做自己的挡箭牌,这是高振麟有心的安排。出于一个特工的本能,高振麟觉得,燕子戏子的身份,会给自己多一层保护。不过他没想到,后来事情的发展,让他这个“有心”的安排却无心中掩护了他和中共西安地下党重要特工林先生第一次接头。
天还未完全亮透,高振麟便已醒来。借着窗户里透进来的灰蓝色的天光,他瞥见门缝下面躺着一张纸条,他猫一样连忙跳下床,一把抓起纸条,揉成一团攥在手里,又踱回到床上躺好,才轻轻地展开,上面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