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刚也是如此。阿幸夫人见脸色苍白、垂头丧气的忠刚回到屋里,担心老爷的病情是否会因此加重。
果不其然。当晚,忠刚便卧病在床,状况时好时坏。笃姬的未来对谨小慎微的忠刚来说,也许是种难以承受的重担。
阿幸夫人每天在忠刚枕边照料,无时无刻不牵挂进了鹤丸城的女儿。从今和泉家的角度看,笃姬为家中赢得了荣誉,可夫人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好像把女儿独自一人留在了敌军中。
笃姬离开家门时,威风凛凛,毫无留恋,想必她今后定能达成己任。然而为人父母,也担心女儿要独自面对千千万万的苦难。
武家深闺的女子如此可悲,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命运,无论摆在面前的路有多么难走,都无法摇头说个“不”字。笃姬能否过得幸福快乐?想到这儿,阿幸夫人顿觉一块大石压上心头,脑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笃姬曾进城两次。第一次是十岁那年春天,当时岛津一门应太守齐兴之邀前往赴宴。第二次则是两年前齐彬继位后举行的宴会。
这两次入城,都在小姓的带领下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吃着茶水点心,享受客人的待遇。而此番入城,则是为了长住城中,这也令笃姬紧张异常。
坐轿在城门入口停了下来,换成侍女来扛。众人在竹席上悄然前进,过了一会儿,轿子停在了一间房间门口,侍女说道:“此处便是公主大人的房间。”
与万事从简的今和泉家相比,眼前的房间要奢华数倍,四周纸门皆绘有花鸟,把手上挂着朱红装饰,栏杆间更刻有精美花纹,一看便是给年轻女子准备的房间。
“请您好好歇息。”
女中指着上段的房间说道。壁龛上挂着两对仙鹤挂轴,多宝格上装饰着金漆烟台与用纸盒,女子使用的凭肘几与坐垫都用桐树花纹的缎子做成,一切家具应有尽有。
今和泉家家风节俭,女眷的房间里也没有金光闪闪的装饰品,面对华美至极的房间摆设,笃姬面红耳赤。她刚在坐垫上坐定,只见下方纸门同时朝两侧打开,三十多名女中鱼贯而入,平伏在地。领头的女中往前一步问候道:“恭贺敬姬大人顺利入城。奴婢乃若年寄广川。公主大人的贴身老女几岛从京师出发,后天将抵达城中。在此之前,广川将同其他女中一道伺候公主大人。”
广川口齿清晰,声音洪亮,威严无比,令笃姬甚至怀疑向自己下令的是否为齐彬本人。
纸门外是一座同别邸一般大的花园。坐在房里,就能眺望到樱岛袅袅升起的烟雾了。
“花园中种有四季花木,春夏秋冬各有景致。天气寒冷,现在游花园怕会染上风寒,等南风吹起来了,奴婢再陪公主欣赏春色。”
广川的每一句话,笃姬都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父亲忠刚自幼在这座城内长大,成人后才成为今和泉家养子。然而,笃姬从未听父亲提起过七十七万石的本家与一万一千石的分家之间的差距。
有关养女一事,忠刚只叮嘱笃姬:“进城之后,依吩咐行事便是。”
阿幸夫人给笃姬的临别赠言则是:“为娘要教给你的事情还有许多。常言道,女子不可带着娘家家风出嫁,成为本家养女更是如此。忘记娘家的一切。万事遵照吩咐,绝不可流露出今和泉家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