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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2)

风云人物采访记Ⅰ 作者:(意)奥里亚娜·法拉奇


在那些采访中,在事件的叙述中,我们找到了现代历史的根源、越来越公开的冲突的由来和如今还在付出代价的战略过失。阅读这些篇章会产生奇妙的视觉错乱,好像穿越一条古老的哈哈镜走廊。有一些谈话似乎近在眼前,涉及的话题颇具现实意义。例如,在石油价格上涨130%的第一次能源危机(1973年10月)后不久,她对沙特阿拉伯石油部长亚马尼酋长进行的采访。另一些事件则似乎离我们很远,但却不乏教训。例如作为希特勒反对者的德国总理维利·勃兰特在华沙纪念纳粹对犹太居民区的大屠杀活动中下跪的举动,以及他的解说:“我下跪并不是因为我认罪,而是因为我想和我国人民在一起,也就是说和这样的人民在一起,他们当中也出现过犯有骇人听闻的罪行的人。那个举动不仅是针对波兰人的,而且也是针对德国人的。需要共同承担这个重责。”如今这些话已经被遗忘。在当今的时代,很多大国或中等国家的领导人——从美国到中国,从俄罗斯到伊斯兰世界——似乎对各种负罪感都产生了免疫力,他们厌恶自我批评,并患上了危险的历史健忘症。法拉奇认同在西方诞生的普世价值,即自由民主、人权、新闻自由。也正因为如此,一旦获知西方与它的原则陷入明显的矛盾时,她不能接受言行不一,不能表示宽容。在与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对话时,她控告美国“以自由的名义,支持所有扼杀民主的人”:从西班牙的佛朗哥大元帅到智利政变分子皮诺切特①[①奥古斯托·皮诺切特(Augusto Pinochet,1915—2006),智利独裁者。曾任智利陆军总司令,1973年9月11日发动军事政变,推翻民选总统阿连德,出任军人执政委员会主席。1974年出任智利总统兼陆军总司令,开始对智利的独裁统治。1990年3月被迫让出总统职位,但继续担任陆军总司令八年。],以及拉丁美洲和亚洲的法西斯独裁者。她在美国国务卿基辛格的强权政治面前感到可怕和愤慨——他早已决定美国从印度支那前线撤离,但是却继续让美国青年去送死(更为了屠杀越南人和柬埔寨人)。但法拉奇对战斗在对方阵营里的人也不心慈手软,实际上越南的领导人含蓄地指控她受到美国的操纵。所有接受她采访的权贵都认为她是个令人不快、让人生疑、难以控制、不受欢迎的人,这也是她的职业命运,因为法拉奇没有选择做一个“宫廷肖像画师”。

在每一个采访记前面写的周密而有趣的开场白里,她不放过每个富有内涵的细节。为了对即将遇到的人物形成完整的概念,她让一切都呈现在读者的视野中。她详尽地描写了阿拉法特的卫队中那位金发碧眼的“美男子”卫兵,把他定格为这位巴勒斯坦领导人的情人之一。她对阿拉法特本人严厉而无礼,毫不犹豫地去粉碎他的神话;她觉得此人令人失望,因此将他所谓的超凡魅力诠释为媒体的炒作。后来,人们看到了阿拉法特死后给巴勒斯坦人民留下的可怜的政治遗产,和他本人的神话在他自己人中间的迅速破灭。这是法拉奇凭直觉提前击中靶子的例子之一,几乎是未卜先知。

对一些女士,她会马上表露出同情,一种本能的声援,并公开选择站在女权阵营一边。她认为以色列总理果尔达·梅厄是位“非凡”的女人,她那“令人恼火的谦虚”,使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甚至能发现梅厄的那些女性特征和某种形式的美,她驳斥对梅厄的庸俗的男性嘲讽。她向梅厄提到的一个问题透露了法拉奇自己的真实想法:“一个女人要取得成功,必须干得出色,远远胜过男人。”事实确实如此,这位意大利女记者已感同身受。关于印度总理英迪拉·甘地,她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是掌权妇女的孤独感、家庭生活的巨大牺牲和女性观察历史的能力。法拉奇抓住了英迪拉·甘地在一个妇女状况仍处在悲惨而落后的国家里掌权所具有的重大象征性意义:“女人不可能不由于她的巨大胜利而感到宽慰和扬眉吐气,因为这种胜利否定了任何为父权制和男人统治进行辩护的陈词滥调。”英迪拉,其子拉吉夫·甘地,布托总统(贝娜齐尔之父):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这长长名单中这些被采访过的人。后来,他们都遭到了暗杀,以悲剧而告终,他们的鲜血随着这些王朝的命运流逝,但直至今日仍未解决的民族和宗教争端则留下了不光彩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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