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一，忙的额头冒雪的日子。

依然是开不完的庭。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面色凝重处在原告席。苏亚忙着翻看证据，很多张不堪入目的照片，本该出现的男女主角居然是清一色的男人。主角里只有一个男人的面孔呈固定状态。

苏亚用余光扫了一下坐在另一端的“男主角”。

原告情绪激动：“从结婚第一天起，我老公跟那些男人就住在同一间卧室。家里终日充斥着异味。他还经常光顾同性恋酒吧，跟各种男人鬼混。到了后来，他嫌我碍事，连家都不让我回，让我终年住在酒店。”

男主角气定神闲，慢条斯理地说：“你不就是想嫁个有钱人吗？现在我满足了你的全部要求，有别墅有跑车，不用上班，还可以全世界旅游，买各种名牌。”

女人声音凄厉：“你当我是尼姑吗？结婚前你还装着跟我意乱情迷，你不是挺正常的吗？怎么结了婚功能就丧失了？你跟那些男人纠缠的时候为什么就能猛虎下山？”

男人不气不恼：“你得想清楚，离开我，你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所有的财产都在我爸妈名下，离婚？你以为离婚就可以捞上一笔再投奔新生活？别做梦了。我跟你结婚，无非是想找个人生个孩子，给我爸妈留下后代，免得他们不停地催我。中国什么时候要是能像荷兰一样允许同性恋结婚，我就立刻跟你离婚，再分你一部分财产。现在？甭想。”

女人缓缓坐到位子上，愤怒和无奈这两种神情在她的脸上交替出现。

苏亚宣证人出庭，是男主角的旧爱，一个肤色白皙举止阴柔的男人。

男人诉说着他跟他的悠悠往事：“我跟被告以前感情很好的，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可是后来，他移情别恋，只掏了区区五万块钱就把我打发了。审判长，现在物价这么高，五万块才能花多久？我的青春就值这么一点钱吗？”这个男人是来作证的，还是来索债的？苏亚连忙制止他并示意他退庭。男人的冤屈被蓦然打断，很有些愤愤不平，嘟嘟囔囔走出门去，临走时还用幽怨的眼神看了被告一眼。

回到办公室，苏亚感觉大脑缺氧，理不出头绪。今天的这桩离婚案是她接触的第一桩同性恋婚姻。以往，只是听说有同性恋为了隐蔽身份，会找个异性结婚生子。今天，她终于见到了活的范本。《正大综艺》的开场语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的确，这话真是推而放诸东海而准，推而放诸西海而准，推而放诸南海而准，推而放诸北海而准。

小张急吼吼奔向wc，排泄完毕晃晃悠悠回来，长出一口气：“我的天，那个证人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小受？”

苏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小受？”

小张好像看到外星人一样惊异：“你连小受都不知道？你可真是原始部落的产物，小受就是同性恋里偏女性的一方，也叫0。与之相对应的呢，就叫小攻。也叫1。那个被告，看来是小攻。别说，看上去细皮嫩肉的，胃口却不小。”

苏亚“咯咯咯”笑出声来：“小张，泡论坛真是长见识，你都快成百科全书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名词。”

另一位同事在一边插话：“真搞不懂同性恋为什么还要结婚。虽说性取向是个人的自由，可是明知道自己是同性恋，还要找不明真相的人结婚，就太不道义了，。”

小张颇有深意地说：“那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我所料不错，那女人会自己撤诉。”

苏亚说：“不会吧？”

小张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说：“每个人对生活的要求是不一样的，有时候顾此，就会失彼。正所谓有所得就有所失，哪里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每个人都在取舍之间徘徊，取一个相对重要的部分，舍弃另一个不太重要的部分，就看个人看重什么了。你看那女人，对物质的要求显然胜过生理需求，她想离婚，只不过是一时的冲动，还有失落和不平衡，真要让她离婚，她恐怕根本没有那个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