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们无事可做,惟有以此打发时间,静静地混等几年后的退休金。一些勤快的,就提了大麻袋,逐一翻起了垃圾桶,一个一个地翻,看看有无易拉灌,纸皮等值一点小钱的玩意,弄得搞卫生的阿姨杵着苕帚叉腰大骂:他妈的,有没点公德心啊,刚刚扫完,又把垃圾翻得到处都是,就是狗也没有这么乱拉屎的,还要找棵树叉腿呢。
新怡撇撇嘴,抱着小女孩走进了物管处。
城管办依然一副强硬的态度,市政道路不能摆夜市,影响环境,也容易出纠纷。新怡说,他们又不是暴民,不过一些下岗工人,政府不是还鼓励下岗工人再就业嘛,人家又不要你们出钱出力的。
对方就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新怡哼哼几声,也惟有挂了电话。
她决定亲自到街道城管办走一趟,抱着小女孩去。
头一天,城管办大队长问明情况,安慰她说要等上面审批下来,让她先回去等消息。新怡没多说什么,乖乖抱着小女孩回去了。事隔一天,新怡又抱着孩子来了,队长说,小姐,你再等等,要有耐心,有耐心。新怡这回没听话,而是屁股一转,坐在队长办公室不走了。小女孩不时要吃要喝,还要拉屎撒尿。吵得快把屋顶都掀翻了。队长开始还强忍着,后来耐性一点点被尖利的哭闹削去,又不能强硬赶新怡走,惟有无奈地求饶,姑娘,你就先回去吧,我们过两天给你答复,尽量努力把这事办成。
新怡这才乐滋滋地坐上公交车回了金莲小区。下午谢莹回来,她还学着队长的样把话都说了一遍,把谢莹也逗乐了,嗨,想不到咱们家这个小磨人精这么小就能帮大人忙了。
她聪明得很呢,比我哥的儿子还聪明。新怡说。
你还有个哥啊。谢莹吊着眉看她。新怡于是横了一眼说开了,还说呢,他差点把我妈害死,像我妈天生就欠了他的。
她妈生他哥时难产,头一胎,胎儿又大。新怡妈痛了两天两夜,羊水几乎流干,她光着身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满地打滚,嘴里不住的呻吟,胎儿还不肯出来,只隐隐露了点黑青的头发。县医院几个医生护士都急红了眼,女医生还找到新怡爸,问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新怡爸一听这个消息,当即昏死过去。等他清醒过来,儿子已经呱呱哭着来到了人世,新怡爸一个激灵,像头疯牛一样冲进产房,产床上的新怡妈苍白无力得像一片白纸。
良珍,良珍,你醒醒,醒醒啊。新怡爸语无伦次地乱叫,拍打着新怡妈的脸。
你干什么,干什么,病人刚刚从死亡线上回来,受得了你这么哭打吗?小护士一个箭步冲上来,挡住了新怡爸的手。
新怡爸这才从小护士嘴里知道,为了生下孩子,医生动用了产钳,冰硬的产钳伸进新怡妈的子宫,夹出血淋淋的胎儿,也把新怡妈的下身捣得像烂口袋一样血乎乎的。私处缝合竟然达十针之多。
我妈也就是天生苦命。我嫂子脾气不好,以前生了孩子在家住,天天和她吵,嫌她喂奶没喂好,嫌她煮饭煮硬了。有一次孩子发高烧,我妈坚持用土方法治,说减少一点药物伤害,结果不小心给拖成了肺炎,我嫂子当时红着眼,恨不能几刀剐了我妈。她哪知道,我妈那几天天天吃不下饭,时时刻刻陪着孩子,私底下就不住掉眼泪,说不想活了,要是孩子真有个什么事,她当即就喝药了断。新怡看一眼谢莹,意味深长地说。
哦,怎么这么巧,我老公说他妈生他时也是难产,也许是那时医院技术不好吧。久久地,谢莹才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道。她一直津津有味地听新怡诉说家事,连孩子的水杯倒了水漫了一地也没发觉。
黄昏不知不觉已经降临。给金莲小区泼下一层淡金,破旧的家属楼,灰扑扑的石桌铁椅,高大的树,都披着淡金静谥地站着,饭香菜香在空气里撒欢,调皮地挑逗着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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