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阿木身上有一种很诡异的香味,熏得我头晕目眩。我鬼迷心窍地在日记里记了几笔。六天之后,我们表现出一种和对方混得很熟的样子。百无聊赖的阿木要看我日记,我就鬼迷心窍故意说自己写了她的坏话。她于是偏要看,我于是再次鬼迷心窍地把日记本给了她 然后不外乎是她不理我了我道歉了她还不理我我再道歉了最后她又理我了之类的。
然而,从那以后,阿木身上再也没有那种香味了,所以很可能是某种神秘力量搞的鬼,诱导我和阿木从一开始就走上了频繁战争的路线。这很可能是个圈套,也可能是个考验。于是 一场漫长而不见血的伟大战争就此打响了。那一年,我们高三,大家都在狂奔,一切都很找抽。
听人说,在学校的地下室有一座强大的电磁发射机,全天候制造出一张厚厚的、无形的电磁网,确保异族同学在月考来临前夕、考场上死活想不出辅助线的做法、饱受分数打击、过度思念某位异性等特异状况时体内的非稳态基因不会因紧张情绪而突然表现出异常。当然,这不过是所有异族学校都会流传的可笑传说之一。实际上,那段日子实在是焦头烂额,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做出非常离谱的行为,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在那要死要活的日子里,我没有清醒意识到,在高三,“同桌”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一年了,此后,它将失去真实的意义,变成以后人们凭吊某种东西时供人回味的一块墓碑。我当时只注意到,在一段长达十几年的路程上我终于快走到了尽头,在我的前方是一座解脱的城市,隔在中间的是一潭死水,我被晃晃悠悠的吊桥吸引了注意,所以没有太在意身边1.60m 的阿木。
惭愧的是,在那三个春秋里,我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所以惭愧,是因为我没有能做个好榜样,没能考个清华什么的给班级争口气。但当时,有很多人都认定我要考那个就连我家里在农村种地的远房亲戚都久仰的学校的。我的亲人、老师、朋友,都对此很有信心。这种世俗偏见搞得我心情复杂多变,喜怒无常,整天忧心忡忡。
阿木则在担心考不上一个名正言顺的“大学”。用别人的话讲,我至少还有路可退,而阿木似乎就只有绝路一条了。这说明人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不管你把目标定到什么程度,最后都难逃失望的结局。当然,如果你要把吃掉一个苹果当成你的目标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为了自我调节,我一直不遗余力煽动体内的7%来和剩下那规规矩矩的93%作斗争,并试图搞清坐在我旁边这个可疑的家伙到底是不是一个矮精灵。根据我们家那本传家宝一样的民国线装书《三界五生考》里的说法,精灵本是五生之中最古老最俊秀最灵巧因而也最喜欢自命清高的一族,可惜后来迁徙到人间,禀不着多少天地的灵气,慢慢就和其他异族一块与人类同流合污了。而矮精灵又是比较特殊的一类:她们生来都平凡得出奇,多半不会什么魔法,甚至比人类还平凡。但她们有一种惊世骇俗的潜力:如果有个什么“守护者”一直细心照看着,她们就可能在某一天突然脱胎换骨、破茧成蝶、羽化升仙什么的,然后开始在三界中叱咤风云、谱写旷世传奇 当然,就算是纯正的矮精灵,这种邪门的事一万年也不会发生几次,一般她们只不过是变成一个大法师、大智者、大诗人或者大美女 当然,就算是纯正的矮精灵,这种一般邪门的事一百年也不会发生几次,通常她们只不过继续过着自己的平凡生活,有滋有味地耐心栽培一种叫做“时光草”的植物,用自己每一天的欢乐哀愁来浇灌它,让它长出如指纹一样独一无二的形状,照见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