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个子很小,是个小美人,美得令人陶醉。她没有丝毫害羞感地走上岸,镇定自若地穿上衣服。吉恩和弗朗索瓦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玛丽起初面色苍白,看到这种情况,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那个女孩穿戴整齐后朝我们走来。我发现她走路的方式很轻佻,当她走近的时候,我更加意识到她身上的魅力。
“对不起,我以为这附近只有我一个人。我叫艾娃?穆勒,请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她的法文讲得很好,但她发音中略微的德国口音一下子就出卖了她。
“艾提安。”我含含糊糊地说道,并伸出手与她相握。
弗朗索瓦和吉恩也一一做了自我介绍,但玛丽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并没有与她握手。显然玛丽被艾娃裸体走出她的“浴缸”却毫无羞耻感的举动所震惊。
“你是在放暑假?”吉恩问道,句尾还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
“是的,有两个月的假期。”她微笑着,把头歪向一边回答道。
我想吉恩已经深深地陷入旋涡中了,艾娃的微笑充满了诱惑力。
玛丽稍微缓过神来,向艾娃解释我们来到这片森林的目的。
“啊,多好的主意啊!”艾娃说道,“我可以帮你们吗?”
吉恩和弗朗索瓦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当然可以!”
玛丽立即指向之前选好的方向:“你们,男生们,负责找一些树枝来搭建小屋的骨架,我和艾娃负责找些茅草盖住小屋的屋顶。”
说完,她拉着艾娃的胳膊朝远处走去。
玛丽骗不过我们的眼睛。她表现得就像一位母亲,正努力地想保护自己的儿子远离异性带给他们的诱惑和危险。
她们俩渐渐走远了。我清楚地察觉到这两个女孩的差别:艾娃个子实在是很娇小,比玛丽矮一头,但她已经拥有了女性的轮廓和身形。然而走在另一边的玛丽,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身材扁平的孩子。
她们俩走到很远处,艾娃回头挥手与我们打招呼,吉恩和弗朗索瓦立刻挥手回应她。然后我们就一刻不停地开始工作,干得非常卖力。我们想要尽快干完,好快点再见到艾娃。
两个小时以后,我们终于完成了这间小屋。玛丽为我们指出需要改进的地方,然而吉恩和弗朗索瓦却只愿意跟在艾娃后面,对她的一切刨根问底。
我们得知她是德国人,住在多特蒙德,来父母的朋友家度假;她很高兴能认识我们,因为她在阿格诺没有朋友;她告诉我们她今年十四岁,这和她的身材发育完全不相称。
一下午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我们踏上回家的路。当我听见哥哥用颤抖的声音问艾娃明天想干什么时,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艾娃提议明天在一个废旧的小屋见面,就在莫黛河边,我们家和她家中间的小路旁。
第二天,我们来到约定的地点。这间小屋的结构真的很奇怪,我以前也来过几次,每次都要琢磨是什么支撑着小屋依然屹立不倒。
这间小屋在城边很偏僻的地方,我可以透过我家卧室的窗户看到它隐藏在一排排白杨树后面。它的形状像个小塔,顶部像金字塔一样四面都是坡,样子很难看;墙壁已经因为长年的潮湿而腐蚀斑驳,墙裙也因为虫蚀而腐烂掉了。
屋子的正面只有一扇门。走进屋里,一楼的大部分位置被木质的楼梯占据了,二楼有整座屋子唯一的窗户,朝着屋后的方向。透过这扇窗户,可以看到莫黛河正绕过一个大弯,潺潺流淌。河水流过小屋坚实而老旧的地基,这正是整间屋子的墙壁被侵蚀得这么厉害的原因。屋脊已经破败不堪了,勉强支撑着屋顶,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要塌掉一样。二楼的家具跟一楼的一样旧,有一张铁床和一只箱子。箱子里放着的东西一直让我很困惑,那是一个巨大的机械钟,但是没有表盘。
另外,这间破屋子真的很奇怪,包括它的“占有者”——附近的那些乌鸦。这里成了乌鸦的避难所。我每次来这里都有种非常不好的印象,像是半夜走在墓地里一样。
艾娃一到,我哥哥和弗朗索瓦就像两只摇着尾巴的哈巴狗一样围着她跑前跑后,而玛丽的热情则显得有所保留。
“昨天,你们向我展示了你们的神秘小屋,今天该轮到我了。”艾娃说着推开我们面前的那扇布满铆钉的门,“这是我的客厅,跟我来,我为你们介绍整间房子。”
我们来到楼上的卧室。我问艾娃:“你以前来过这里?”
“没有,但我昨天散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地方,看到了这里美丽的风景。”说着她把身子探向窗外。
“哎呀!”玛丽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害怕地说,“我觉得这里很阴森可怕。”
“是这房子的外表让你觉得可怕,”弗朗索瓦说道,“其实稍加打扫,添几件家具,就成了一间舒适的卧室!”
“红胡子的卧室。”吉恩欢呼道。
“谁是红胡子?”艾娃问。
“是十二世纪的一位皇帝,他非常热爱我们阿尔萨斯。”吉恩一本正经地说。
艾娃朝那个箱子走过去,打开箱子看里面装着什么。她显得很困惑,于是我们走过去围在她身边。
“有人说这是一个机械钟。”玛丽说道。
艾娃将手伸进箱子里,抽出一把破旧的宝剑,然后郑重其事地说:“红胡子!你是个男人,难道还害怕一个弱女子吗?出来证明你自己吧!”
弗朗索瓦走近艾娃,弯下身来,用勇敢而高亢的声音说:“是的,艾娃公主,我就在这里,不是为了与您为敌……而是为了牵一下您的手!”
德国小美人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哦!亲爱的,你终于做出了决定!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一个世纪!”
大家笑了起来,但我能猜到当弗朗索瓦抱住艾娃的时候,我哥哥心中燃起的嫉妒之火。
我们在屋子里度过了整个下午,一直在打扫卫生,挪动家具。那个箱子被放在了屋子的正中间,当做桌子,两边是床和两个凳子。床用茅草铺好,又铺上了一层床单,凳子是弗朗索瓦从他家里搬来的。
接下来几天,我们都在这间“舒适”的卧室里玩儿。艾娃是红胡子的妻子,附近有两个庄园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还有一位女性朋友陪伴在身边,那就是玛丽。至于我,我就是红胡子,艾娃女士的丈夫,受到众人嫉妒。弗朗索瓦和吉恩很认真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但艾娃却对他们热情的表白充耳不闻。玛丽也很喜欢玩这个游戏。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然而大家谁也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一步一步朝我们逼近。
一天晚上,晚餐以后,我哥哥吉恩问母亲有没有一些好看的旧衣服。
“你要拿它们做什么?”父亲问道,声音有些疲倦。
“明天是红胡子回城堡的日子,”我哥哥回答,“我们要举行一个庆祝会。国王得知自己的妻子欺骗了他,于是杀死了两位对他不忠的农场主……把他们串在自己的剑上。”
父亲双眼瞪得滚圆,手一松,咖啡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哥哥给父亲描述了一下我们的游戏。
父亲静静地听着,显得越来越紧张。我们与他眼神相遇的时候,他显得更紧张了,自言自语道:
“我的上帝……可怜的孩子们……当然,你们不知道……关于那些谋杀案,我们从来都对你们守口如瓶。”
“但是,父亲,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只是在做游戏,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知道,最近几年,我和莱昂纳多一直在研究一些古老的传说,以及这个地区的一些神秘事件。当然,大部分故事都不能引起我们的兴趣,唯独有一件,据说特别残忍,祖先们觉得最好隐瞒这件事的真相,所以显得异常神秘,没有人知道真实情况。
“那是几个世纪以来一系列相似的谋杀案:被害者都被剑刺穿身体。肯定是被人谋杀,或者被误杀的,而且每一次都找不到凶手。”
“那么……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吉恩问道。
“听我说完!”父亲严厉地瞪大双眼解释道,“每个受害者,在他们死亡之前,都曾经说过亵渎红胡子国王的话,或者发表过抨击阿尔萨斯的言论。我有一个朋友,莫里斯?苏特,他是警察局的特派员,专门研究这个案子。他了解的细节比我和莱昂纳多更多,我想我应该请他明天晚上来一趟。你去跟当时在场的弗朗索瓦、玛丽和艾娃说一声,最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对,他们应该知道……但是,我要求你们立即停止这愚蠢的游戏,否则很有可能以悲剧收场。还有,那间屋子,你们在里面用红胡子开玩笑胡闹的那间屋子,以后再也不许去了!”
父亲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径直走出了厨房。
同往常一样,那晚我们照旧和母亲一起玩多米诺骨牌,但跟以往欢乐平和的心情相比,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而且感觉到一丝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