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底,热闹了几年的“文化大革命”开始走上相对平稳的持续阶段。
周恩来开始考虑重新接通中断了二三年的外交航线,第一个要去的国家便是友好邻邦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出访人员名单很快就送到了总理的办公桌上。总理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没杜修贤的名字,就问秘书:“老杜呢?名单上怎么没有他?”
这时秘书将杜修贤去新疆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总理。
“叫他回来,立即回来!这次出访的摄影记者还是定他。”说完,将老花镜重重地放在桌上。
杜修贤收到加急电报真不敢相信,看了又看,千真万确:叫他立即动身回北京。一定是有出访任务。他暗暗猜测。
第二天杜修贤匆匆告别了伙伴们,以为还要回来的,也没什么惜别的话语,只是大大咧咧地和大家握了握手,相约再见时要带“牡丹”牌香烟酬劳同伴。
命运是无法猜度的谜。
杜修贤活着走出大草原,可他们死了,永远长眠在大草原。
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杜修贤朦胧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地名——铁列克提。以为是在做梦,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他已无法抑制因悲悚而来自心灵的颤悸。
他们死了?!
就在他离去的第二天。他的伙伴们骑上了死亡的马背——又去常去的湖边打猎……突然苏联的坦克在他们周围出现了,子弹穿过他们毫无防备的后背……
列车的广播里正在播放中国政府的抗议书。
可怜的伙伴们,还有那个和他一同到新疆的年轻人,就这样生不明死不白地埋葬在那遥远宁静却散发血腥味、火药味的国界线上。
壮士一去不复返!而杜修贤却是幸存者。
他越来越觉得这里面隐藏着什么阴谋……
回到北京,他看到更大的阴谋在高层政治中有条不紊地实施:老帅们卷起铺盖天南地北地“流放”(有个响亮的叫法:疏散),部长们下放牛棚猪棚(叫法更动人:“五七干校”)……他个人的命运在这么悲惨的大背景下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回家的喜悦被从天而降的噩耗夺走了。跨进久别的家竟挤不出一点笑容,他很愧疚,望着家人惊喜而又怨恨的表情,说:“我很累,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