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豪们的陷落并非偶然。
事实上,财富与权力的结合并不鲜见,当两者之间的天然屏障——中立而强大的监督力量缺位时,这种结合就变得危机重重。可以看到,从共和国翻开绚烂的商业新篇章之始,通过原始而纯粹的商品活动获得成功就注定不是一件易事。
面对政治的种种要求,商业常常陷入两难的境地。追寻那些没落富豪的足迹,他们在与政治的博弈中往往走向两个极端——或者过于依赖政治以致丧失自我,沦为官员牟利的工具;或者过分强大而被政治碾压。类似的富豪故事不在少数。
以仰融为例,直到如今,人们还把他视为政商博弈中倒下的最典型代表,他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把政治与商业的角逐表现得淋漓尽致。现在看来,仰融所有的辉煌和败落都是因为“中国金融教育发展基金会”,这是一个带有半官方色彩的机构,成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华晨汽车到美国上市。尽管当时仰融已是金杯客车的大老板,但和当时大多数企业的做法一样,他仍需要这样一顶“红帽子”来为自己壮行。意料之中,顶着“中国概念”的华晨汽车在美国遭受热捧,仰融也成为到美国股市尝鲜的第一个中国人。
声名鹊起的仰融很快表现出强势的一面,他把制造汽车的任务交给手下,自己跑到股市精心缔造了一个庞大无比的华晨帝国,并声称要以此为融资平台,打造“五朵金花”。当他不顾辽宁政府的意愿,执意要把最重要的一朵金花罗孚基地插在浙江宁波的时候,彻底触怒了对方。对抗的结果是,华晨汽车的老底被追究,仰融沦为通缉犯,不得不仓皇逃往美国。
悲剧永未完结,但在另一面,还是有人绕过了陷落的黑洞。尽管他们的故事同样令人生疑,但毕竟其商业模式已经具备了我们遍寻不得的商业精神。他们的成功有很多偶然性,因为要突破权力寻租和种种困难的关卡,最终依旧坚持下来,势必要撇开激荡的心绪,转为隐忍和自我安慰。这当中也渗透着必然性,冒进者最终倒下,隐忍者则留存至今。他们避免了人为的败落和商业上的激进,在满眼残垣的时光中洗尽铅华。
2000年至2009年间的十大富豪,皆为首次创业。尽管成名之法各不相同,却可归结出共同点——都是一种较为原始的商业路径。梳理探查这些人的成长史与发家路径,不失为对中国近代商业源流的历史性回溯。
刘氏兄弟属于开工厂起家的典型,但他们最初却并未做猪饲料,创业经历也非常具有戏剧性。1980年春节,刘永行4岁的儿子吵着要吃肉,他就用家里仅有的两元钱在集市上买了一只鹅,贪玩的儿子却不小心放跑了鹅。刘永行意识到要改变现状,于是在马路边摆了一个修理无线电的地摊,短短几天时间,竟然赚了300元。兄弟四个凑到一起,决定合办一家电子工厂。创业之后生意红火,但被扣上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帽子,两年后,随着风向转变,兄弟四人又经历了两次创业历程,希望集团由此诞生。
刘氏兄弟的创业际遇颇具代表意义。20世纪80年代正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关键时期,由于政策的不确定性,个体户们亦步亦趋、瞻前顾后,不敢有大的动作;加上资金有限,大多数人只能靠摆地摊、小作坊起步。随着政策调整,他们也不断调整方向,利用一点点积累的资金,试探性地转换行业。
在一个缺乏制度精神、契约精神的环境中,像西方人那样经营商业是一件殊为困难的事情。尽管各方面都在不断地完善,但这块土地上的骚动喧闹似乎从未止歇。
在这段时光之海中,最终成名的富豪们无疑捞起了久违的商业精神,这其中融合了道德、信仰、改变、敬畏等因素。
各奔前程又皆在此中
成败之间,跃过条条深涧的他们,要面临的不再只是前方的万丈红尘。首当其冲的任务是如何挑选接任者。此事虽无成规可守,却自有轨迹可寻。创业者经历千百次失败最终选对了财富之路,此时却没有那么多机会可供其挑选继任者。一旦失败,基业葬送在所难免。首富尚未集体归隐,个别案例至少说明后继有人。
李兆会是山西首富李海仓之子,他的接班属于情势所迫。2003年1月,李海仓在自己的办公室被人枪杀。得知噩耗,正在澳大利亚求学的李兆会随即放下学业,回国继承父亲一手创建的海鑫钢铁集团。22岁的李兆会面临内忧外患,可谓进退两难。
一段时间的博弈之后,李兆会根基壮大,大力推行多元化经营,同时在资本市场上下其手。他最精明的一笔投资是持股民生银行,单此一项,就令海鑫名列十大流通股第二位,在富豪榜上的排位迅速提升,实力大增。
李兆会的例子尽管不具有普遍性,却也证明了富豪接班人同样具备上升的可能。对于在世的富豪,他们各奔前程的道路上,除了考虑接班人问题,另一个要务则是对于产业的把握。然而,诱惑如此深重,选择变得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