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一根稻草,把它扔到空中,
由此可以判断风的方向。
约翰·谢尔登
要跟踪某人,还要确保不让对方发现,这可不像电影里面那么简单。我有一些专业的跟踪经验,但更多的经验是,专业地回到办公室,报告说“我跟丢了”。除非你的猎物是个聋子、青光眼外加瘸腿,要不然,想像模像样地完成任务,至少需要十来个人和价值一万五千英镑的短波无线电台。
麦克拉斯基的问题是,他是术语中所谓的“行家”——知道自己有可能被人跟踪,也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我不能冒险靠得太近,而避免这种情况的唯一办法就是跑;二人处于一条直线时躲在后面,趁他转弯时狂奔上去,如果他折回来的话还要瞅准时机停下脚步。跟踪时还不能穿得过于专业,因为这样就忽视了还有别人跟踪他的可能性,那些家伙大概已经开始琢磨这个一会儿冲刺、一会儿拖着脚走、一会儿又盯着商店橱窗的神经病了。
第一段路难度不大。麦克拉斯基蹒跚着从舰队街来到斯特兰德大街,当走到萨沃伊饭店时,他突然穿过马路,一路往北钻进了考文特花园。他在那里面无数的店铺之间穿行,还在前面看了五分钟杂耍。看完后他心情不错,迈着矫健的步伐朝圣马丁大道走去,在往莱斯特广场的路上又过了次马路,然后给我使了一招声东击西,突然掉头去了南边的特拉法加广场。
当我们到达干草市场时,我已经大汗淋漓,盼着他赶紧找辆出租车。他直到小摄政街才找到一辆,而我二十秒之后才好不容易地截下了另外一辆。
嗯,很显然是另外一辆。即便是业余的跟踪者也明白,不能和自己跟踪的目标乘坐同一辆出租车。
我一屁股坐到了后座上,冲着司机大喊“跟上前面那辆车”,然后才意识到现实生活中说这样的话多么奇怪。但司机好像并不在意。
“跟我说说,”他说,“是他跟你老婆有一腿,还是你跟他老婆有一腿?”
我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几年来最好笑的笑话。如果你想让出租车司机沿着正确的路线把你送到正确的目的地,这样做是很有必要的。
麦克拉斯基在丽思酒店下了车,但他一定是让司机在门口等着,计价器依然开着。三分钟之后,我也嘱咐了司机同样的话,正要下车去追他,开门时却发现麦克拉斯基又回来了,于是我们继续赶路。
我们沿着皮卡迪利大街走了一会儿,然后右转进入一条我完全不认识的空旷小巷。据我判断,这里应该就是娴熟的手工技师为美国运通卡持卡人手工缝制内裤的地方。
我向前探出身子,告诉司机别跟得太紧,但他应该是以前干过这种事,或者看过电视节目里类似的情节,所以距离保持得很好。
麦克拉斯基的出租车在科克大街停下了。我看到他付给司机钱,我则让司机慢慢开过去,在前面两百米的地方让我下车。
计价器显示六英镑,我隔着车窗递给司机一张十英镑的钞票,接下来看了十五秒名为“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开哦”的表演,由编号99102的出租车司机主演。我拿到零钱后便下了车,顺着大街往回走来。
在那十五秒钟时间里,麦克拉斯基消失了。我用二十分钟跟踪了他足足五英里,却在最后二百码把他跟丢了。我觉得这一定是我没给司机小费的报应。
科克大街除了画廊什么都没有,它们大都有巨型的前窗,而关于这些窗户我注意到一点——从里面看出来与从外面看进去一样清楚。在找到他之前,我不可能把脸贴到每个画廊的窗户上,所以我决定赌一把。我观察了一下麦克拉斯基下车的地点,随即转身向最近的大门走去。
门上锁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手表,琢磨着画廊的营业时间,也许十二点不在其范围之内。这时一个女孩从黑暗中出现,拔下了门闩,她穿着一身整洁的黑色连衣裙。她开门时冲我笑了一下,算是表示欢迎,突然间我除了进去看看似乎别无他选,找到麦克拉斯基的希望正在一点点消失。
我一直将部分注意力放在前窗附近,于是找了屋子里比较阴暗的角落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