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乐章
我们团又撤下来整休。
我们乘无座雪橇去我们团二线辎重队会餐。
后勤处长盛情招待贵客。
桌上摆满了一皮囊一皮囊的酒、烤羊肉串和各种各样菜肴。
我同女护士克拉娃坐在一起。我已经醉了。可又不能不喝。每杯酒都伴有非喝不可的祝酒辞。
我感觉到我不该再喝了。自打吸进毒气之后,我的心律一直紊乱。
为了不再喝酒,我走出屋子,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
克拉娃跟着出来了,看到我没穿大衣坐在凛冽的寒风中,惊骇得什么似的。她牵住我的手把我领到她屋里。那里挺暖和。我俩坐在她床上。
可大伙已发现我们俩逃席。军官们哈哈大笑地敲着我们的窗户取闹。
我们俩又回到席上。
早晨我们回到我们团的驻地。我沉得像块石头似的睡着在我的行军床上。
炸弹的爆炸声把我惊醒了过来。有架德机在轰炸我们所在的村子。这跟我们正在领教的第二次大战的轰炸不同,飞机只投下四枚炸弹后就飞走了。
我走到户外,猛地觉得没法呼吸。我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我按了按脉——没有脉息。
我扶着栅栏,艰难得难以置信地一步步挨到我们营的医疗站。
医生摇着头,大声吩咐道:
“樟脑水!”
人们向我喷樟脑水。
我躺在病床上,比死只多一口气。我左胸麻木。脉息四十跳。
“您不该喝酒,”医生说,“您患有心脏病。”
我发誓从此戒酒。
人们踏着二月开始融化的积雪,把我送往军医院。
1917~1920年
我策马重返部队,
新风已吹遍国内……
我觉得莫名其妙
三月初。一出车站我就雇了辆马车回家。
我路过冬宫,看到宫顶上挂着一面红旗。
这意味着——新的生活,新的俄罗斯。我也成了新人,不再是旧我。但愿我的烦恼、不安,我的忧郁症,我的心脏病,都已一股脑儿与我永诀。
我兴冲冲地回到老家,当天就遍访了我所有的朋友,去看了娜佳和她的丈夫,碰见了塔塔,走访了大学里的同学们。我发现到处洋溢着欢乐和喜悦。大家对发生了革命都很满意。只有娜佳一人例外。她跟我说:“这太可怕了。俄罗斯要遭难了。我料定决不会有好结果。”
有两天时间我心情愉快。可第三天上,忧郁症又发作了,心脏又早搏了,我变得阴郁、烦恼。
我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也猜不出这忧郁是打哪儿来的。完全没有必要忧郁嘛!
看来,必须工作。必须把自己的一切力量献给他人,献给国家,献给新生活。
我去总司令部见临时政府代表,请求他让我重返部队。
可我已不适宜于戎马生涯,我被任命为邮政电报总局的军事代表。
于是我去做我平生最讨厌的事。我坐在办公室里签署着什么文件。这工作使我反感到极点。
我又去司令部,请求随便派给我一个外省的差使。
他们建议我去阿尔汉格尔斯克,当纠察队的副官。我同意了。
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要前去履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