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忘记付电费账单了?”他停顿一下,瞪了我一眼,然后把220磅体重的力量集中到扳手上,把那块4英尺长的木板从墙上撬下来。木板上的钉子散落到我们脚边。我弯腰看着木板下面的石膏上留下的小孔。亨利脸上仍然一如既往地毫无表情。
“该死。”他没说其它什么,把扳手放到下一块木板后面,将它撬落到地板上。结果一样。“该死。”
我觉得是该发问了。“你要重新装修吗?或者在找什么特别的东西?”他用一只手指指墙壁,那手势好像既是恳求又像威胁。
“保险盒。”
“你用木板盖起来了?”
他又瞪了我一眼。“我至少还有墙板。”
亨利是极少几位到过我的小木屋的人之一。他的话无可辩驳。“我在考虑用仿真羊皮装饰内墙。”这句话让他看了我好长时间。
“你喝醉了吗?”
我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没有,但可能要醉了。”他哼笑一声,撬下另一块木板,扔到我脚边那一大堆木板上。
“该死。”他把扳手放进下一块木板后面。“凯蒂打电话了吗?”
“还没呢,这孩子。”
“呃……她给我打了。”他把那块木板撬开。一个很旧的保险盒的灰色盖子终于露出来。“就是它。”
我转头看着他。“什么?”
他轻轻拍怕那个小小的金属盖子,瞥了我一眼。“保险盒。”
“凯蒂给你打过电话?”他的眼睛是深色的,很亮,眼睛之间挺直的鼻梁至少被打断过三次,一次是被我打断的。
“是的。”
我竭力控制住自己,让声音听上去更自然。但他很了解我,知道我在装。“什么时候打的?”
“嗯,不久前……”他的声音听上去比我的自然得多。
他用一根食指推开那个小金属盒的盖子,露出四根保险丝,看上去仿佛从爱迪生还是小孩时就没换过。保险盒后部已经锈迹斑斑,可能是以前屋顶常年漏雨造成的。周围的导线管已经腐烂剥落,露出已被磨破和腐蚀的绿色、黑色电线。四根保险丝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周围布满插孔,插孔上结满了奇怪的白色和绿色晶体,看上去像两双镶嵌在墙上的愤怒眼睛,随时准备向任何靠近的东西释放220伏电压。
他用一只手摸着被他撬掉大部分墙板、高低不平的石膏墙,把全身重量靠在墙上,用另一只手把他那头夹杂着缕缕银丝的深色头发拂到脑后,让它们从肩膀上披散下来,一直垂到腰背。“四根断了一根。我喜欢碰运气。”
“她说过要给我打电话吗?”
“没有。嘿……”他假装恼怒地指着保险盒。“我这里有情况。”
他试图帮上忙。“里面有个小孔,你可以看到哪根断了。”他低下头,往保险盒里看。
“不是我不相信你修缮房屋的技术,不过我也知道你根本没什么技术。”他小心翼翼地擦掉四根保险丝上的灰尘。“都是黑的。”
“你有备用的吗?”
“当然没有。”他掏出衬衫口袋里那卷用纸包着的硬币。“我只有这些。”他狡黠地笑了。想当年,这笑容曾让架线工人怒发冲冠,让德国国家人民军军官汗流浃背,让傻女人们纷纷坐到他周围的吧凳上。亨利是那种不会只待在自家门廊上的狗。
我兴趣盎然地看着他的手指开始动作起来。他先把一根锈掉的保险丝从腐蚀掉的绿色插座上绕下来。他前臂上的肌肉扭动着,像蛇在被太阳烤热的泥土下蠕动。据我所知,亨利此生从没练过举重,但他仍有武士的体魄,只有腰部的些许赘肉会暴露他并非真武士。随着外加电压的损耗,电灯泡慢慢变黑,房子里的其它区域黑下来。“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