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国回来以后,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职业了。我问自己,你到底有多大的贡献力?我当时的角色是一个科员,虽然说那是一个权力机构,但我属于被权力支配的人,没有感觉到权力改造社会的作用。在一个组织中,人的角色不同,体验是不一样的。现在我鼓励有领导才能的同学去当领导,是因为后来我意识到,一个人去当领导的时候,能够发挥的作用就不再是单个人的作用,他可以组织很多人去做事。
还有,他可以保护那些公正无私的人,可以去制约那些走歪门邪道的人。一个领导对于一个组织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他有一种无权力者所达不到的改造社会的能力。当然了,人能在多大程度上改造社会,与他的本事以及这个社会发展的程度、自己占有平台的大小有关,但当时我还没有从这个角度去认识权力。
在全国妇联工作的时候,还有两件事对我影响也非常大。我记得当时我们国际部过一段时间就会请一位原来做得很好的老翻译来给大家讲课。他曾做过联合国组织的翻译,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我们还是经常请他回来给我们讲一些翻译方面的东西。那位老专家回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大家跟平时见领导时的表现不一样。因为领导有一种威慑力,实在遇到了,大家也会满脸堆笑地去应付一下,但是,多数人见到领导还是能避掉就避掉。像我,就是特别害怕见领导的人。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单位的一位大领导,从我迎面走来,我只好赶紧躲到厕所里。结果这位领导正好在厕所门口遇到一个人,两个人就在厕所门口说了好半天的话,弄得我在厕所里面憋得特别难受。我想下次再躲的话,一定要躲到咖啡厅里。后来,我与我的领导说起这件事,他告诉了我一个秘诀,就是不管见多大的领导,都把他看成是自己的粉丝。我试了一下,还真管用!
这说明什么呢?一个好的领导,如果你能招人爱戴,大家就愿意跟你交流;如果说你作为领导,脱离群众,大家一般的是不爱见的,很多时候是实在不得已才见。但我记得那位老专家,大家对他是真的敬佩。每当他来的时候,大家忙着就端茶倒水,拿凳子,对他很尊敬。当时我就想,是去做一个领导呢?还是去做一个专家呢?最后我决定还是去做这样的一个专家。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你要是做领导做得好,同样能和这位专家一样得到尊敬;你要是专家做得不好,也不可能得人们真正的敬佩。
这期间还有一个人对我的影响非常大,就是我们部里的一个很好的翻译。当时部里的很多大场合都是她去翻译。她在翻的时候那种优雅风度,那种语言才能,各方面都很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我非常敬佩这样的人。我开始想,我做的这个事情,一年的时间我就觉得特别熟悉了,以后做的事情也就是不断地重复,没有多大难度。这样的工作,即便它再重要,对很多人来说,只要得到这个机会,都能做得差不多。
我开始想,如果一个人在某个地方是可有可无,有你未必就做得多好,没你也未必做得多坏。周围的人确实会对你点头哈腰,尤其是到了地方上,但我想那种态度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和那个位置有关,和我这个人本身的能力关系不是很大。记得有一次我丈夫来清华大学接我,那会儿清华六教门口还查学生证,有一个同学经常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查学生证。那天我从教室里出来,看见我老公坐在那儿。有人把学生证给他看,他就在那儿看。我觉得很奇怪,我说你怎么在这里坐着看学生证,他说,他看到这地方没人坐,就坐下了。没想到谁进门儿都把学生证给他看,他也就顺便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