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甜瓜,还有一种比较难的,有时要求将铜钱从瓜上打进、瓜下打出,这样就要将哈密瓜的两头用土块垫起来。但如果被打的是“加格达”一类的冬瓜,倘若要将铜钱从上面打进去,又从下面打出来的话,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待有一天,当我看到二弟玩“打瓜”游戏,就知道他和平时的自己,以及和其他人的区别了。那些日子,二弟像疯了一样迷上了“打瓜”游戏,反正日子长得很,有数不完的闲散时间要去打发。
二弟是个左撇子,这一街上所有的人在远距离瞄准时,都是把手垂得很低,然后把铜钱直射出去,有那么一点儿像用石片打水漂的姿势。
可二弟实在是太厉害了,他的身子微微往下一蹲,用左手扔出去的铜钱,带着弧度从人的脑袋顶上擦过,直奔瓜心而去。
连着好多天来,他几乎没输过。
他的姿势几乎没什么规律可循,侧弹法、大弧度弹射法——简直叫他的对手抓狂。有一度,和田的那些当地人没人敢跟他玩“打瓜”游戏了。
于是呢,他要么跟我炫耀,要么把它变成一个自得其乐的单人游戏。
好在大狗一直在捧他的场。
我问他,打西瓜是啥品种好,二弟用一种很不屑的口气说:“当然是麦籽西瓜了。一个麦籽西瓜有老爹的两个巴掌大,圆圆的像个小皮球。皮薄,好吃得很,你没吃过吗?”
我咽了一口唾沫,使劲地点头:“我吃过的吃过的。”
那时候,我经常看那些当地人玩这种古怪的“打瓜”游戏。
其实,我只想逛一逛,或是站在街角看行人在周围走来走去的,我会和整整一个黄昏一起停留在那里,一直到天黑。这些陷入游戏中的人,此时会把他们的内心完全暴露在外,而我的快乐则在于隐姓埋名。
我说不出这是为什么。
那段日子里,我从未向老爹、向任何人提起我在河滩上、在巴扎上遇到的一些人:那些像羊眼睛一样闪亮着温顺光茫的、黑皮肤的小叫花子,还有那些把衬衫的扣子故意解开的、嘴里喷着辛辣的莫合烟味的男人;那些盯着我的脸看,冲我微笑的男人,他们跟在我的后面不停地问:“你的家住在哪里?你的家住在哪里?”
我有些害怕。
离我不远的地方,我看见河滩上那些洗衣服的女人的脸,眼眶下面,鼓起黑青的眼泡,可她们好像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洗衣服了。
“快啊快啊。”
河坝子上,一群群围观的人们在打瓜的摊子上疯狂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