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结冰的寒冬,剑伤虽重,伤口的血却因为天寒而凝冻住,否则云琅早就因失血过多而亡。虽然躺在雪地里,他却半是昏迷半是在恢复力气。花不弃的棍子捅醒了他。听到她的叫声,他情急之下用力跃起捉住了花不弃,背上的伤口已然崩裂,痛得他龇牙咧嘴。
重重地喘着气,云琅这才看清身下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他松了口气,将手移到她的脖子上轻轻按住。花不弃瘦得豆芽似的,他单手就能掐断她的脖子。云琅为自己的紧张好笑,看到花不弃黑乌乌的眼里透出惧意后,这才微微放松了力道。
他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花不弃的手非常自然地撑在云琅胸前,她紧张地瞪着云琅,心里再恨也只能服软,低声告诉他:"林府!"
"药灵庄林府?"
花不弃点了点头。
云琅心里一声哀号--跑了半天居然还是跑回了林府!他看了看四周,满意地发现这是一片极空旷的菜园,孤零零的只立着一间小木屋。就算花不弃喊叫,他也有把握让她喊了一声喊不出第二声。云琅吸了口气,抓着花不弃的手臂,以剑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进去!"云琅看着面前的小屋低声喝道。
花不弃在心里问候着他的祖宗十八代,忍着手臂的痛楚扶着云琅进了屋。
屋内简陋狭小,仅能放下一床一桌。云琅坐在床上,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摇了摇,发现有水,不禁大喜,仰头喝了个干净。
背上的伤必须包扎才行,云琅瞧见花不弃缩坐在墙边的可怜模样,不禁放软了声音道:"丫头,你过来替我裹伤,我不杀你!"
花不弃巴不得他伤重不治而死,磨磨蹭蹭只露出害怕的神色拖延时间。
"过来!"云琅低喝道,随手将茶杯一捏,碎了。
他手上用力,目光死盯着花不弃的脖子,仿佛在告诉她,刚才掐的如果是她的脖子,那她就没命了。
花不弃情不自禁地扭头朝门口看了看。
云琅望着她冷笑道:"我保证在你还没跑出屋前我就能杀了你。小丫头片子,想给小爷陪葬的话你就喊!"
"不要杀我!我不喊!"花不弃的声音这回是真的在颤抖。她机械地回转身,腿软得移不动,眼里蓄满了害怕的泪水,慢慢地涌出眼眶。
屋里没有点灯,雪光微微地从窗户纸上透进来。云琅有些失神地看着花不弃,觉得她可怜得像一条小狗。如果不是身处险境,云琅想,他也不会这样去吓一个小姑娘。他放软了语气道:"你也算是救了我,我不会杀你。只是想请你帮帮忙,给我包扎一下。我会尽快离开,不会连累你。"
花不弃这才慢吞吞地移到床前,呆呆地看着浑身是血的云琅,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云琅费力地解开衣裳,后背却和伤口粘在了一起,动一动都痛得撕心裂肺。他皱眉低声说:"撕掉床单直接缠!"
花不弃握着床单,想着昨天晚上还抱着阿黄睡在一起,心头恨意顿生。床单撕裂的声响像刀,尖锐地刺进她的心。她默不做声地给云琅包扎,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屋里再不会有阿黄的影子了。
缠好后云琅动了动,感觉舒服了不少。他又饥又乏,只想吃点儿东西恢复体力尽快离开。他见花不弃不停地掉泪,想到自己竟然威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心里不免有些歉疚。但如今身处险境,他也只能扮得凶恶点儿,便瞪着花不弃说:"这里有吃的没有?!"
花不弃心头一动,垂下眼帘低声说:"屋外有萝卜,我拿几个去。"
她此时的模样单纯可怜,而且菜园空旷,云琅不疑有他,喘着气道:"好。"
见他点头,花不弃这才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她回头看到云琅正闭着眼调息,手迅速拉上房门,将锁一合,拿起屋旁的铁锅和锅铲用力敲响,扯开喉咙大喊道:"来人呀!抓贼!有贼啊!走水啦--"
云琅听到门锁响和花不弃的喊声,暗骂了声"好个会演戏的臭丫头"!他提起长剑就向窗户撞去。
窗户被撞得粉碎,云琅一跃而出。
听到声响,花不弃猛地回头,看到雪地的微光里一双寒冰似的眼睛盯着自己。她心头骇极,扔掉锅,拔腿就往园外飞奔,嘴里喊得更为大声。
"臭丫头,敢出卖小爷!"云琅咬牙切齿地骂了声。
她的声音清脆,在黑夜里传出极远。药灵庄林府并非普通的人家,家传的医术治好了不少武林人士,也笼络了一批看家护院的好手。远处渐渐有人亮起了火把、灯笼,朝园子里赶来。云琅顾不得追,狠狠地看了一眼像兔子般跑得飞快的她,折身踉跄着走到了院墙下。
林府的院墙青砖合缝,高两丈有余。云琅吸了口气想纵身越墙,却扯动后背的剑伤,痛得他眉毛都在发抖。平时这样的高度难不倒他,现在却让他有心无力。受伤逃命时,他拼着一口气跃了进来,现在却跳不出去了。眼看园外的灯光离这里越来越近,云琅一低头看到了墙上的狗洞,眼睛一闭弯下了腰。
花不弃飞快地往园子外跑,胸中怒意翻涌,只盼着庄里的人捉住云琅后为阿黄报仇雪恨。这时她一回头,正好看到云琅弯腰钻狗洞。想跑?花不弃停住脚步,大声喊道:"贼子钻狗洞跑啦!他钻狗洞了!他钻狗洞跑啦!"
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直传到云琅耳中,云琅一张俊脸气得发白。堂堂飞云堡少堡主钻狗洞逃生,将来被这个丫头认出来传扬出去,他还有脸在江湖中立足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日必报此仇!云琅咬牙切齿。回望墙根下黑漆漆的狗洞,他忍着背上的伤痛,提起内力寒声骂道:"臭丫头!你死定了!小爷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他的声音隔了院墙幽幽传来。花不弃如同被雷劈中,双腿瘫软,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啃了满口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