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站在岸边玲珑石上的陈煜脚尖一点,借力朝湖中跃去。他去势甚急,轻功一掠三丈远,在离花不弃尚有五六丈距离时,扑通一声跳进了湖里。
剑声吃惊地看了看莫若菲,主仆二人配合默契,同时从岸边一掠而起。
水是这样的凉,衣裙像铁块一般沉重地拉着她往下沉。花不弃浑身的血液都凝固成了冰似的。她会水,却没办法游动,她拼尽了全身力气从水中冒出头来,尽力呼吸一口空气,又往下沉。
她会死吗?花不弃憋着气再也无力挣扎。也许,岸边的人马上就要来救她了,她只要憋住呼吸就好。
花不弃在水中睁开了眼睛,湖水碧玉似的清澈,阳光透过湖面却温暖不了她的身体。她突然想起了花九去世的那个雪夜。鹅毛大雪像一床被捅破了的羽绒被,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密集得让人看不清一丈外的事物。花九敞开了破烂的棉袄,将她裹进怀里。她的脸贴在他心口处,他全身仿佛只有碗大一块的地方还有热气。虽然在花九怀里,但她还是冷,冷得连哭都没有力气,冷得痛,耳根子更是传来剧烈的刺痛,痛得她连怎么爬进阿黄的狗窝都记不清了。
她是花九用命护下来的,她的身上背负着花九的命。花不弃想到这里,奋力蹬动着双腿往上浮,裙子越裹越紧。在她几乎憋不住气的时候,身体被骤然拉出了水面。
花不弃声嘶力竭地大口呼吸,清冷的空气刺激着肺,呛得她直咳嗽。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拉她出水的人,水草般缠上了他。
"放松!"陈煜呵斥了一声,掰开她的胳膊,夹着她往凌波阁游。
花不弃嘴唇冻得乌紫,牙齿打架,却倔犟地问道:"不是你弄我下水的吗?你为何来救我?"
陈煜黑着脸没有回答。
此时剑声站在凌波阁一楼的平台上抖出了条绳索,莫若菲牵着绳索的一端凭空飞起,大喊道:"世子,伸手来!"
陈煜一手夹着花不弃,一手握住莫若菲的手,三人放风筝似的从湖中直直飞向了平台。
"剑声,拿烈酒来!冰冰,给小姐更衣!嘉欣,去拿我的衣裳来!"莫若菲解下鹤氅便要披在陈煜身上。
陈煜接了鹤氅将花不弃裹了个严实,接过剑声递来的酒大口饮下,又捏开花不弃的嘴拿着酒壶就往里灌,见她能自己咽下,这才把她交给冰冰。他说道:"莫公子,我有内功护体,无事。"
花不弃脸色青白,软软地靠在冰冰身上。她哆嗦着回头笑了笑道:"公子,我也没事!"
"若坏了我的大事,我就再把你扔到湖里去!"莫若菲暗暗咒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转过头担忧地对陈煜说:"我陪王爷在暖阁相候,湖水刺骨,世子请多保重。为个丫头不值得。"
陈煜讥笑道:"这丫头没准是我妹妹呢,我要不跳下去救她,当心我父王揭了我的皮。"
莫若菲讪笑了笑,拱手行了礼,不发一言转身离开,心里涌出一股戾气。他冷笑着想,若你不是王爷世子,我还肯礼遇于你?花不弃的腰带为何会突然断裂,还不是你搞的鬼。想起七王妃的郁郁而终,莫若菲又有些无奈,讨好了当爹的,却得罪了儿子。莫府如今要平息七王爷的怒气,将来呢?若是陈煜接替了王位,接掌了内库采买大权,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他越想越头痛,然而现在他想不到太远,先把七王爷应付好再说吧。
陈煜远远地与一直保持沉默的父亲对视着。他看到七王爷收回凌厉的眼神同莫若菲离开,冷笑了一声,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剑声恭敬地对陈煜说道:"世子进屋吧,风一吹,衣裳都结薄冰了。"
陈煜眨了眨眼对剑声说:"其实她的腰带是我弄断的,我甚为欣赏你家少爷的才能。但他非要塞个妹妹给我,我也是不认的。"
剑声一窒,尴尬地低下了头,见嘉欣捧了干净衣裳来,赶紧侍候陈煜换上。
换上干净衣裳,擦干头发,陈煜舒服地伸了伸胳膊。看到剑声不说话,低眉顺眼的模样,他不禁一笑,"心里是否奇怪为何我要去救她?她是从我手中掉进湖中的,总不能当着我父王的面把人弄死了!再者,莫府的酒楼茶肆从来任我白吃白喝,就算本世子回报你家公子吧!等人进了王府,与你家公子再无关系,我再收拾她不迟!"
剑声哆嗦了一下,陈煜已哈哈大笑着走出了凌波阁。
龙苑六小碟,菜胆花雕醉香鸡,芙蓉松香鸭胗,天麻炖鱼头。暖阁之中菜肴飘香。
七王爷微微一笑,"莫公子是有心人。"
莫若菲恭敬地说道:"在下当年才五岁,却记得夫人说过,王爷最爱吃这几道菜。"
听到这话,陈煜冷冷地瞟了莫若菲一眼,放下茶杯对七王爷道:"本想来瞧瞧莫府大少爷特意从西州府接来的人,却看到只落汤鸡。儿子入水救人有些疲了,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