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十三年前的那个春日结束了。
她以为通风报信让那贱人离了望京嫁了人便能斩断他的绮念。可莫百行竟然告诉她,他只后悔求了她。从此他再也没有踏进她的房门半步!她让莫伯暗中遣人灭了薛菲全家,她要薛菲尝尝什么叫锥心后悔之痛。
很好,薛菲嫁人后不过一年便死了。她对莫百行百般温柔,千般体贴,她甚至忍耐他画下薛菲的小像日夜瞧着。
可是他呢?他相思成疾不肯服药,连活的心思都没有了,生生丢下了她和十岁的忆山!他在棺木中都只想带走那幅小像。
莫夫人喃喃道:"英叔,他心里从来都只有那个贱人!他走得潇洒,走得高兴,却不曾想过留下我寡妇少儿被莫氏族人欲夺家财苦苦相逼。若不是忆山争气,若不是飞云堡派人相助,我还能盼到得享儿孙之福?英叔,你叫我看开,叫我放下,可我现在每天都要看到这个小贱人的眼睛,你叫我如何看开,如何放下?!"
红烛应声爆出一朵灯花,心里的七弦琴扯断了弦,只能弹出悲伤愤怒与心酸。莫夫人泪痕未干,眼神渐渐凌厉起来。她果断地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来放在莫伯面前。
"老奴都明白的。"莫伯叹了口气道。
他看到花不弃时就知道,莫府平静了十三年后,风波又起。那孩子长得并不美,相貌还没有遗传到薛菲三分,但眼睛却像了个十足。
"大堂之上夫人连半分端倪都不露,如今为何不想顾全大局要了她的命呢?少爷带她回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留着她,七王爷从此也忌惮莫府三分。夫人应该明白个中缘由。这也是我劝你的原因。"
佛堂内炭火烧得红旺。莫夫人轻声笑了起来,寒意森森,"莫府势必要向七王爷有个交代,我当然不会让七王爷迁怒莫府。这药不会让她立即死。我已恨了十来年,当然等得起三五年。四年后,她嫁出去便与我莫府无关,我要她像她那勾引有妇之夫的母亲一样,嫁人后死得悄无声息。"
莫伯接过药瓶长叹道:"难为夫人了,要顾全大局,势必如此。需要让少爷知晓吗?"
"不必了。忆山在天门关会不顾性命去救她,就说明忆山下不了狠心。虽说花不弃是讨好七王爷的棋子,但忆山还年轻,保不准会心软。我也不想让他坏了事。这丫头身世可怜,只怪她长了一双那样的眼睛。"十三年后,莫夫人再下狠心,心神俱疲。她软软地跪倒在莲台观音面前,闭上了双目。
莫伯轻手蹑脚地退出,关好了佛堂的门。
明月东移,雪地寂静。四更天了,偌大的莫府渐渐有了早起的人声。十三年前薛家满门死于大火,那个场景他至今不忘。他是老了吗,竟再无从前的狠辣心性,竟然对一个小丫头起了丝恻隐。
寒风掠过,莫伯打了个寒战,手握紧了药瓶。斩草不除根,难道让花不弃知晓秘密,借助七王爷毁了莫家?他深吸口气,放好药瓶,负着双手从容离开。